第三十章 糟老头子

段默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本以为自己是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受到武林名门的招徕，被老前辈当做宝贝一般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可没想到这老头子居然除了摆谱外一无是处。

“你必须给我个解释！我可不是来拜你爹为师的啊！”

“你先冷静一下！”若依一脸歉意，连忙接了杯水塞进段默手里，然后找了一间没人的休息室，将段默拉了进去。

“这件事怪我，我没有事先和你说清楚……”若依回头将门牢牢锁上，生怕走漏了风声。转过身后，连看段默一眼都不敢。“我爸的脾气有点怪，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段默咕噜咕噜喝下一大杯水，总算将火气压了下去。他虽然和若依相处不多，但若依怎么看都是个老老实实的傻女孩，绝不会故意欺骗自己。也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说吧，反正我答应了你，不管怎么样都会帮你的。”

“真的么？”若依抬起头来，眼睛笑成一弯月牙，“你不生气了？”

“不就是被逼着叫了声师傅嘛，”段默违心的回道：“没啥大不了。”

“嗯！”若依重重点头，“事情要从青城格斗联赛说起……这项比赛每年由青城的各个武馆派出代表参加，胜利者所在的武馆自然就会成为青城最具实力的武馆。在之前的几年，冠军一直由我们武馆蝉联，这也是家父能够成为武协会长的重要原因。”

“华山论剑嘛，我懂。”段默点头，同时对王家老爷子多了几分尊重——能够靠太极散手获得冠军，足以证明这老头有两把刷子。

“但是今年与以往不同。”若依眼神逐渐黯淡，“青城新成立了一家道馆，名叫四言刃。”

“很厉害？”段默已经猜到了故事的发展。

“嗯。”若依毫不迟疑的点头，“而且厉害到——超出常理。这家道馆，只有一个人。”

“然后他一个人打翻了全城的武道家？”段默目光渐渐狂热起来，这种漫画般强大的敌人，正是他追寻的目标。

“差不多吧。那个人叫乔裕，最近一个月他不断踢馆，已经砸了十几家道馆的招牌，马上就要来找我们了。”

段默摸着下巴，“有意思，真想见识一下。所以你就找我来做帮手？”

“我们道馆里，根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若依语气急切起来，“家父对于太极散手太过迷信了，虽然之前得过几次冠军，但乔裕和以前的敌人完全不一样！他不断的踢馆，无非就是想在比赛前夕击垮我们的士气，但我们决不能输！”

“决不能输？”段默挑眉，“不能接受失败的武者，永远不可能成为武道家吧，所谓的武道，就是不断失败不断前进啊。”

“道理我都懂……”若依说到这里，语气已经近乎哀求。“可是家父——他已经上了年纪。说句实话，他在武道一途已经不可能有所精进了，所以没必要承受这种失败。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当做大宗师，如果有人将他拉下神坛，他一定接受不了的！”

若依说的也有些道理，王家老爷子已经六十岁，就算遇到了强大的对手，自己也不可能有所突破。从若依的角度来看，父亲的开心比虚无缥缈的武道重要的多，她宁可父亲怀着“自己天下第一”的虚假想法安度晚年，也不想让他眼睁睁看着对手强大而自己却无法超越。

“话说回来，”段默叹了口气，他对于这种牵扯到感情的事向来不太擅长，“老爷子和你的年纪差了很多啊。”

“父亲四十岁的时候才——”若依腼腆一笑，低下了头。

“老年得子啊。想必令尊一定很疼爱你。”

“对啊。”若依立刻点头。

段默有点酸，随即又自嘲的笑笑。只有充足的爱意，才能浇灌出若依这种温婉如玉的女孩嘛。

哪里像他段默，活脱脱一个刁民。

休息室里的软垫整整齐齐列在墙边，中央还有一只铜炉，香气袅袅传来。

他忽然有点嫉妒若依，如果他生在这样的世家，也许能成长为一个书生意气文质彬彬的小帅哥呢？

“爸爸虽然看上去很难相处，其实内心是很温柔的。”若依看段默低头不语，还以为他仍然在因父亲的态度而生气。

“没事，老人总是很在乎面子的。”段默心不在焉的回答。

“如果真的让你不舒服了，你也可以离开……”若依的声音越来越小。

段默晃晃脑袋，甩掉那些顾影自怜的想法。“现在就开始训练吧。”

若依一脸迷茫，“什么意思？”

段默嘴角微扬，“既然那个乔裕这么厉害，我就必须留下来看看他是何方神圣。你家老爷子年纪大了，可我还年轻，我必须去挑战每一个强大的对手。”

“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武道家！”若依高兴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她拉着段默的手，“那我带你去看看其他师兄弟，他们刚刚结束训练，应该在外面聊天。”

说着，她打开休息室的门，带段默走了出去。外面的木地板上，三三两两坐着几伙人，都穿着和若依相同的朴素长衫，正悠闲的喝水交谈。他们见到若依后打了个招呼，然后目光都落在了段默的身上。

段默感觉自己像是KTV里任人挑选的陪酒小妹，从上到下都被看了个精光。

好在他们并没有注视太久，大概将段默当做了新来的学员。在若依的带领下，段默一路穿过所有的学员，停在一个男人面前。

“这位是咱们武馆的大师兄，屈不折。”若依介绍道。

屈不折正低头冥想，听到若依的声音睁开眼睛，扫了段默一眼后，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若依，这是新来的师弟么？”

若依点点头，“以后还要请师兄多多照顾啊。”

屈不折朝段默挥了挥手，“一定。不过——现在这种时候，师傅还有心思收新弟子么？”

段默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位大师兄和王老爷子是一个脾气，现在看来——似乎还不错。

若依大概觉得刚才在老爷子面前让段默失了面子，现在急于为他找回些场面，于是自信满满说道：“段默是我推荐给父亲的，他很厉害。”

“带艺进门？”屈不折的脸色有了些微妙变化，“有多厉害？”

若依不假思索道：“他一定能帮我们战胜四言刃道馆。”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屈不折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最后干脆站了起来。

他的个头比段默略微矮一些，可眼神中充满了怀疑甚至鄙夷，让段默感觉自己才是被俯视的那个。

“你找了帮手？”屈不折立刻明白了其中原委。段默名义上是拜入王老爷子门下的徒弟，其实就是帮手而已。

“不不不，”若依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口，“他是真的想要学太极散手，对不对？”

问这句话时，若依转头满心期盼的望着段默。

段默本来对太极散手有些兴趣，可经过王老爷子一搅和，他觉得这太极散手不学也罢。但此时若依既然问了出来，他自然不能让若依难堪，只好点点头。

但屈不折显然不那么好骗，他也不理会段默，只对着若依不依不饶追问道：“你觉得我没办法打败那个姓乔的小子？”

若依本想撒个谎，但一看到屈不折咄咄逼人的眼神，立刻泄了气，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乔裕真的很厉害……”

“如果师父知道你偷偷找帮手，他会怎么想？”屈不折逼问。

若依涨红了脸，已经手足无措。段默见场面越发尴尬起来，只好哈哈一笑打个圆场，“兄弟，太极散手名声在外，打败什么乔裕自然不在话下，小弟才疏学浅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

“你那点客套话就不必在我面前说了。”屈不折微微侧过脸，用余光瞥了段默一眼。“还有，我不是你的兄弟，叫我师兄。”

段默被呛了一句，心头有些窝火，但看到若依的可怜模样，只好将火气压了下去，低头道：“是，师兄。”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但王氏散手还没落魄到需要外人帮忙的地步。无论怎样，我都会拿下这次比赛的第一名。”屈不折冷哼一声，“所以，请回吧。”

“师兄，他真的是来拜师学艺的！”若依连哄带骗才将段默拉进武馆，绝不可能放段默离开。若依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这间武馆是王家老爷子半生的心血，寄托了老爷子对于武技的所有梦，就算这个梦是泡沫做的，若依也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守护。

屈不折皱着眉头，看着双眼泛红的若依，许久之后才轻声叹道：“你真的那么信不过师兄？”

“我——”若依没有回答，但身体却向段默靠了一小步。

屈不折点点头，像被抽走了脊梁一样，整个人忽然矮了几分。

“那就随你吧。师傅——毕竟年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