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逃亡

楼梯曲折而又漫长，段默每跨出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叶星和柳叶在段默身边搀扶着他，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叶星和柳叶走起路来也晃晃悠悠，随时有可能一头栽倒。

大楼已经停止了震颤，然而段默的脚下依然虚浮，这感觉就像是刚刚坐完了一趟极其刺激的过山车，整个世界依然在段默的大脑中晃动。

“柳叶，到底是怎么回事……”段默听到叶星在自己身侧说道。

“别问我，”柳叶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倦怠，她的大脑好像经历了一场强暴，“怎么会——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如果它真的是龙，那么强的妖气，我怎么可能一直没有察觉？！”

段默有气无力的看了柳叶一眼。听她的语气，似乎天命之中有一套独特的寻找妖怪的方法，而妖龙的出现完全超出了柳叶的预料。

但妖龙的尾巴差点将段默碾成了肉泥，段默甚至能够想象到此刻这条妖龙正攀附在大厦的外围，将龙爪插进钢筋水泥的墙壁，在风雨之中睥睨整座城市——谁也没办法说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逃出这里，”段默略微歇息了一小会儿，发酸的双腿又有了一点点力气，“至于这条龙的来历，还是活下来之后再探讨吧。”

柳叶不置可否，但她的眼神凝重，显然还在思考着。

“那个东西是不是走了？”叶星瘫坐在楼梯上，根本不愿意起身，眼看段默爬起来又要逃命，她连忙抛出一个问题，巴巴的盼望着段默能让自己再多休息一会儿。

但大厦外的巨龙立刻给出了答案——它在大厦外的墙壁上缓慢爬动着，每一次移动都引来整座大楼的震颤——虽然这震颤比起刚才毁天灭地的声势轻微了许多，可龙爪与水泥墙壁摩擦时发出的刺耳声音，依然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边。

他们三人此时位于大厦的第十八层，大概是大厦中部的位置，而妖龙爬动时的摩擦声是从顶层传来，并且不断的逼近中，段默生怕这条妖龙再发疯一次——这座大厦在长达百米的妖龙面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结实，如果再被它折腾几次，说不定会直接崩塌——别说是豆腐渣一般的民用工程了，就算是战时的防御工事，段默也严重怀疑无法在妖龙的手下撑过几个回合。

怀着这样的心情，段默只能继续向下走，只有离这栋大厦足够远，才能避免被妖龙碾碎的命运。此时此刻，所谓的除妖师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段默十分果断的将“除妖师”三个字从脑海里删除——他仅仅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但凡他生出任何反抗妖龙的想法，就会马上变成一滩肉泥。

但段默毕竟见识过其他妖怪，比起惊慌失措的普通人还多了一分镇定，他心中也隐隐觉得整件事情充满了诡异的气氛——突如其来的可怕暴雨，凭空出现的巨大妖龙，以及妖龙出现后种种不同寻常的举动——每一个环节都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外面的暴雨依旧疯狂，隆隆的雷声不断传来，再加上妖龙时不时的一声嘶吼，简直就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大厦内的电路遭受到严重的损毁，楼梯间里本就昏暗的灯光不断的明灭着，地上布满了碎裂的墙皮和水泥块。段默咬着牙搀扶起叶星，又拉扯着柳叶，紧紧抓住楼梯护栏一步一停的向下走去。

漫长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段默不知转了多少个弯，终于再次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

墙壁上鲜红的“5F”标记出他们的位置，从高层逃下来的人群全部汇聚在了这里，嘈杂的吵闹声、哭泣声顺着狭窄的楼梯间不断飘荡上来。

雨水似乎已经倒灌进了一楼大厅，齐腰深的污水中漂浮着各种各样的商品，顾客们在水中艰难跋涉着，用尽浑身力气只想离开这座大厦。

外面街道上的暴风雨更加夸张，马路已经成为了河道，段默甚至从楼梯间的窗口中看到——一辆公交车被一波又一波涌来的积水推翻，垃圾桶无力的随着浪潮漂浮。

这个城市的地下水系统已经彻底崩溃。

段默进退两难，外面是能活活把人淹死的积水，而楼顶则是莫名其妙的妖龙。如果不是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痛一直在提醒着他，那他恐怕真的要把这一切当成做梦。

人群从一楼一直堆积到五楼，段默一时半会儿倒是也无法出去，妖龙一直没有其他动作，段默松了口气，再次一屁股坐在地上，只等着楼下的人全部逃出去之后再行动。

就在这时，柳叶的手机响起，铃声在楼梯间里显得十分刺耳。

段默和叶星下意识回头去看，只见柳叶手机的屏幕上是一串号码，没有任何备注。

可柳叶对于这个号码似乎十分熟悉，她与段默叶星对视一眼，缓缓接通了电话。

恶劣的天气严重影响了信号，柳叶根本无法听清电话那一边的在说什么，于是索性打开了免提，于是段默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青城出现妖龙，你现在在哪儿？”那声音像是风筝，在暴风雨中忽远忽近。

不过段默还是听出来——这句话的语气十分平淡，听起来就像“楼下超市鸡蛋打折，你有空过去看看。”

“我在事发地。”

柳叶的情绪在接通电话之后忽然变得冷淡了很多，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好，我们正在全速赶到，你务必拖住妖龙，千万不能让平民受伤。”那男人声线充满磁性，透着温柔的庄严，但他大概觉得以柳叶这个小姑娘的能力，想控制住一条百米长的妖龙实在太过困难了，于是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自己小心，别太勉强。”

在那个男人说出“自己小心”这四个字时，柳叶的指尖已经按向了红色的挂断按钮。

听到这里，段默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个男人的来头。

“这是——总部的人？”

敢对柳叶下命令的人，除了总部，段默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加入柳叶麾下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中的“总部”，若是再没有他们的音讯，段默就要开始怀疑这个所谓总部是否真的存在了。

柳叶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那你的态度——”段默满脸疑惑，“好像有点敷衍啊。”

“总部又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无非是岁数大一些，见过的妖怪多一些而已，真的动起手来，谁更厉害还说不定呢。”柳叶心不在焉的回答。

段默在心里默默心疼了那个男人一秒——有柳叶这种下属，想必也很头疼吧。

“不过既然总部下达了命令，我们还是要执行的。”柳叶似乎打定了主意，将手机塞回裤兜里，“准备战斗吧。”

“等等！”段默感觉自己膝盖有些发软，“电话那边不是说要我们拖住妖龙么？！没必要和它正面冲突啊！”

“那你打算怎么拖住它？请它坐下来喝杯茶？”柳叶扫了段默一眼，她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是智障吧”。

“可是——”段默大脑飞速旋转，企图找到合适的理由劝说柳叶。“以我们的实力，也不配和那玩意儿战斗啊！恐怕咱们三个加起来都不够给这条龙塞牙缝的！”

这倒是实话，妖龙的一颗獠牙都有足足两米长，段默对于妖龙来说，就是牙刷上的一根毛。

柳叶点点头，“单凭咱们三个，的确不足以和龙这种妖兽作战。”

段默大喜，“那就快告诉总部，让咱们赶紧撤退啊！”

柳叶几乎要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你好歹也是要成为世界最强武道家的男人，怎么就只有这点胆量？”

“武道家的工作可不包括屠龙！”

柳叶叹息一声，“你先等我把话说完——虽然咱们三个无法战胜妖龙，但对于一些狐假虎威虚张声势的次级妖怪来说，还是勉强有一战之力的。”

“什么什么次级妖怪？”段默扭头看看左右，楼梯间里除了他们三个再无旁人。

叶星似乎略微听懂了柳叶的意思，她的眼睛猛然间睁大，问道：“你是说——那条龙？”

柳叶点头，“我觉得，它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