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把杜需沙送到东四大街,司机指着一个玻璃门说:“就是这里。所有单位和团体的机票只能够在这里订。”杜需沙看见,门边挂着醒目的牌子:中国民航团体订票处。
杜需沙惶恐地推门进去。只见左右是高高的柜台,玻璃隔档后,许多身穿民航灰色制服的女孩,在说笑着。那些女孩都端庄秀丽,用冷淡的目光瞥了他一眼,继续相互谈笑。杜需沙胆怯地站着,没有人搭理他。
“您好!”杜需沙鼓足勇气,把介绍信递进窗口,小声说着,“我……我来,您看看这个。”
“什么?”窗口里的人没有好气,皱起眉毛接过介绍信,低头一看,就抬头异样地看了杜需沙一眼,扭头对里面笑着喊:“主任,电视台春节晚会的人,又来了。
所有的女孩都探出头,奇怪地望着杜需沙,然后无声地嘻笑起来。
“哦,又来了。”主任端着茶缸,从最里面走出来,他四十多岁,嘴角挂着冷笑,看见杜需沙后便说:“怎么没有见过你呀?”
“我,我是新来的。”杜需沙说。
“哦,你是新来的呀。”主任看着手中的茶缸,然后抬头望着空中,怪声怪气地说,“你是新来的,新来的……可我们还是没有票呀。”
女孩们嘿嘿地笑出声来。
“主任,这是春节晚会……。”杜需沙十分窘迫。
“你别再说了,我已经听了八百六十遍了。”主任脸板起来说,“你们的春节晚会很重要,这我知道。但是,我们民航可不是为了你们电视台一家,或者一台晚会开的。我们民航工作更重要啊,我们要为在北京的中央、国务院、各个部和所有国家机关服务。所以呀,你们不用跟我讲什么重要,也少跟我指手划脚的,我这里可不是你们电视台下属部门。新来的,你要搞明白了,我们的工资可不是你们电视台发呦。”
女孩们哈哈大笑起来。杜需沙不由满脸通红。
“您就帮帮忙……。”
“哦,这可不是帮忙的问题呀,这是工作。”主任不再看杜需沙,“我告诉你们多次了,我们民航机票现在十分紧张,只能够勉强保障国家重要机关的需要,像你们这样临时性的订票,就不可能订上,别说你们提出的要保障你们整个晚会的机票,我们不可能因为你们一个晚会节目组,就破坏整个民航的规定,知道嘛。”
杜需沙呆立着,不知道说什么。
主任慢慢地向回走,说着:“你们不是认识许多上级领导嘛?你们不是还要告我们嘛?你们不是说不找我们也能够办到嘛……”
“主任,您别生气。我不懂事的地方,我给您陪个罪。”杜需沙低着头说着,“我只是一个办事的小卒子,今天是领导第一次派我做事,我要买不到机票,我……我都不知道……。”
“我不是为难你,你们领导要是批评你,你就让他们来。他们不是都很有本事吗。”主任在里面说,“小伙子,回去吧,别费劲了。”
在杜需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知所措,非常窘迫,异常尴尬地时候,听到了一个天籁之音。
“你们真是欺负人!”随着一个的铜铃般的声音,一个穿制服的女孩穿着半高跟皮鞋,噔噔地从里面走出来,对着杜需沙说,“你买哪个航班的机票?来,我给你办。”
那女孩胸前别着红色的民航职工标志牌,眼睛水汪汪的,皮肤白亮细腻,并无笑容,小巧玲珑的身材,手指甲修理得修长。她问清情况后,一甩乌黑的发辫,转身进去了。屋子里的人都不做声,默默地看着她在办理。主任笑眯眯地走进最里面自己的办公室。
杜需沙终于拿到了机票。他低着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向每一个人致谢,女孩们都笑而无语,主任笑呵呵地说:“办好了,呵呵。”
那女孩把他送到门外,杜需沙忙问姓名。那女孩回答说:“我叫方缤。以后你买机票就直接找我。”
杜需沙执意要把几本挂历送给她,她看推不掉,接过去说:“你等我一下。”就进了门。再出来的时候,拿着几支长长的深蓝色布伞,交给杜需沙。
“以后你来,千万别拿东西了,每天都有许多单位送礼物给我们。这是外贸公司昨天送给我们的香港雨伞,你拿回去给你的朋友们吧。”
听完杜需沙讲完经过,画家拿着机票喜出望外,其他人看着发到手里的雨伞目瞪口呆。大家异口同声:“女孩看上你了。”
画家让杜需沙立即去给广东明星送机票,杜需沙兴奋跑去,敲开广东明星的房间门,双手递上机票。
“机票要换时间,换成晚一天的航班。”广东明星看着错愕的杜需沙,补充说,“刚才是你们总导演请我多停留一天的哦。”
杜需沙忐忑地给方缤打电话,方缤说:“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办票,你马上出发来这取,来得及。”
机票再次送到广东明星手里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广东明星不高兴地说:“这个航班我知道,是小飞机,我不坐。我要做当天的大飞机。”
杜需沙几乎快哭出来,又给方缤打电话。方缤说:“你别慌,没关系。现在我们就下班了,明早一上班,我就给她换一个大飞机的航班,你上午来取。”
自这以后,剧组的每次需要的机票,杜需沙都能够顺利办妥。每当他走进民航团体售票处,女孩们便尖叫起来:“方缤,找你的人来了。”然后窃窃笑着。主任也会微笑着出来与他打招呼。而走出来的方缤,脸上起着红晕,迎着他,送他到门口的时候,总会塞给他一些别人送的精致礼品。剧组里的人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他走起路也挺胸扬头了。
有一天,画家告诉杜需沙:“怪不得方缤怎么厉害,我通过我在机场工作的一个朋友打听到了。你知道方缤爸爸是谁吗?民航总负责人之一的老方!”
杜需沙对方缤更是心存感激,但是画家认为这还不够。“这么重要的关系,时不时的,要请她吃个饭,或者看场电影,才能维护好,费用剧组给你出。”这样,杜需沙就请方缤,然而方缤却很为难地说:“下班以后的时间?那我不能出门呀。我只能够试试,今天回去我和我爸爸说说,行不行明天告诉你吧。”第一次请她吃饭,她没有得到家里的准许,杜需沙听得出,在她无奈的口吻里,有着难言之隐。第二次请她看电影,她终于来了,身边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的眼镜里充满警惕地不断看着杜需沙。方缤穿着米色大衣,棕色皮靴,头发精心地盘着,但是脸色惨淡,低声介绍着小女孩:“这是我妹妹。再去补一张票吧,我爸爸要求了,我妹妹也必须和我们一起看。”杜需沙虽然没有问什么,但是感觉非常奇怪。杜需沙逐渐看出,原来就不笑的方缤,脸上经常浮现着忧郁,眼里似乎包含着哀伤。
不久的一天,画家被迫离开了剧组。节目策划的两个人指责画家把他们的房间故意安排得很差,画家则回答:“就这样安排,不想住,就他妈的滚。”双方对骂起来,突然画家喊起来:“我他妈的早就忍不了了,今天我要抽你们这两个孙子。”说着就动手,还叫着杜需沙:“打他们这两个孙子。”画家马上被其他人拦住,他被别人抱住的时候,仍然大声地催促着杜需沙:“上呀!”然而,杜需沙蒙蒙地站着,没有动手。双方都去找总导演,都说剧组里有我没他。总导演先安抚节目策划的两个人回房间,然后单独告诉画家:你必须马上离开剧组。画家走的时候,有种终于解脱了般地轻松,也埋怨杜需沙:“可惜你没配合,要不就能够抽他们一顿解解气。”杜需沙心里很不安。
画家走了,杜需沙已经像画家那样长发披肩,两个挂满了房间钥匙的铁环,已经在他手里掌管。于是,每到晚上,头车等朋友都会带着各自的女孩悄悄来到,杜需沙安排好他们的房间,然后嘱咐着:“明天一定早点离开房间,千万不要让剧组的人碰见。”杜需沙当然也忘不了自己的兄弟,左越江便也经常带女人来此。有一天夜里,左越江神秘地来了,叫杜需沙开一个房间,杜需沙一见那个少妇,不禁吃惊——竟是头车前几天曾经带在身边的一个少妇。
“她不是头车……?”杜需沙感到不安。
“什么头车呀,你知道她怎么认识头车的吗?”左越江笑着说,“头车和我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在旁边的桌和别人也在吃饭,我一见她就知道她不安分,我一直拿眼睛看她,她也一直朝我们这边看,相互看了半天,我觉得有戏,就告诉头车,头车就使眼色,把她叫到外面要的她工厂的电话,这样头车才约上她。”
“你知道头车和她怎么样了?”左越江得意地继续说着,“头车都给她跪下求,也没能上得了她,她觉得头车的人太虚滑。我就今天晚上约了她,聊了一会她就说愿意跟我来。”
过了两天,杜需沙见到头车,头车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你那朋友老江,把我一个女的戗走了,就不再露面了。”杜需沙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杜需沙当然更不会忘记他那些穷哥们。趁剧组的主要负责人不在的时候,他会把几个哥们请来,在酒店餐厅里摆一桌丰盛的酒菜,与哥们几个大醉酩酊,然后像画家那样,要来帐单,看也不看,大笔一挥,签名做结帐。
元旦的第二天,听说剧组所有负责人当日外出,杜需沙急召李别龙等十几个哥们过来,在酒店宴会厅正中央,摆了一大桌酒席,大快朵颐,酣畅狂饮。周围桌上的客人,都不断投来好奇的目光。志得意满的杜需沙,觉得远处总有一丝光亮刺来,侧目看去,一双眼睛透过眼镜片在盯着他们,竟是总导演,心里顿时冰凉。不知何时,角落一桌,总导演在和一位香港歌星对坐着,一边吃饭,一边说话,眼睛却盯住了他们。杜需沙暗暗叫苦:真是乐极生悲!表面却强打精神,叫餐厅领班去拿帐单,准备签了字,迅速走人。
餐厅领班愁眉苦脸地说:“你们领导刚才说,你不能签字了。”
杜需沙急得满头大汗说:“那怎么办?哥们,你给我想个办法呀。”
“你这桌要的菜多了点,今天吃饭的人又少,把你桌上的菜揉到别的桌,看样子是不行了。”餐厅领班早已经是杜需沙吃喝不分的朋友,每当他值夜班,总会带着啤酒和冷菜,去找杜需沙房间,两个人一聊到天明。此时,餐厅领班似乎也无计可施了。
“那得多少钱呀!”杜需沙巴不得地球此刻毁灭掉。
“哥们,我不能让你现这个眼,我给你这桌撕单!”餐厅领班咬着牙说,“一会我把这桌菜单全撕了,再嘱咐一下服务员。不过,这些酒不是我负责呀,酒钱必须要按酒单交上去。我这身上有十块钱,你拿着,其他你们哥几个凑一凑。”
桌上的哥们全动员起来,几乎把每个人的衣服口袋翻遍了,才凑上酒钱。
哥们刚都匆忙离开,剧组的一个负责人就来通知杜需沙:请你立即走人。据说,总导演恨得咬牙切齿,先清理了杜需沙,然后,就通知所有剧务组的人,明天全部走人。第二天的下午,从电视台派来的新的剧务主任就上任了,剧务组重新组成,人员基本上都是电视台直接派遣。
杜需沙电话里向方缤告别,方缤只是沉默。
杜需沙回到家里,继续如以前那样消磨时光。没过三天,突然一个人来到家里找他。那人介绍道:“我是春节晚会剧务主任,来请你回剧务组。”
原来,自从杜需沙离开剧务组后,剧组的所有机票都再也订不上了。剧务组全体人员想尽各种办法,用足浑身解术,轮番上阵,民航售票处里,只是一张张冷若冰霜的脸子,和一双双卫生球般的眼睛。剧组被机票搞得焦头烂额,总导演无奈地说:“去叫回那个杜需沙,让他去办。”
杜需沙回到了剧务组,剧组的机票又得到了顺畅的保障。杜需沙一进民航团体售票处,就被女孩们围起来:“你得感激我们方缤。”“为了你的事情,她急得直哭。”“你知道不知道呀?”杜需沙羞涩地说:“是,是,也得感谢你们。”方缤对女孩们嚷着:“去,去!你们老欺负他干什么!”
剧务组管理已经很严格了,除了订票,其他工作都不会让杜需沙经手。杜需沙也觉得无趣,不愿意在剧务组里多呆,经常回家去玩。而新的剧务主任十分重视机票的工作,鼓励杜需沙继续保持与方缤礼尚往来,向杜需沙询问了方缤的身材,买了一件深蓝色毛裙,让杜需沙去送。
“记住,一定说是你自己买的,千万不要说是剧组送的。”剧务主任说。
当杜需沙将毛裙给方缤的时候,方缤不接:“我不要你们剧组的东西。”
“是我自己买的。”杜需沙睁大眼睛,开始撒谎。
方缤接过毛裙,眼睛滚动着泪水,轻声对杜需沙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然后,抬起头,眼睛里又充满着无限的忧伤,“明天下午,我们处去参观学习,我不想去了,咱们一起去公园转转吧。”
景山公园,寒风袭人,游人寥寥。杜需沙和方缤并排走着,身后是她的小妹妹紧跟。走到假山旁边,方缤拿出几块钱,交给小妹妹说:“那边商店里暖和,你到里面买点东西去吃,在里面多呆一会,我们就在这里说说话,过一会,你再来找我们。”小妹妹走开了。
杜需沙和方缤坐在冰凉的石头上。方缤表情凝重,望着灰色的天空若有所思,杜需沙等待着她要说的话。
“唉!”方缤轻叹着说,“你知道吗?我越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就越害怕。”
“为什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因为你不了解我呀。”
“那你也不了解我呀。”
“你一个大学生,又能够怎样?而我……”方缤哽咽起来。
“你一个民航小姐,又能够怎样?”杜需沙微笑着说。
“我是一个坏女人!”方缤突然哭出声来,杜需沙不知所措,听着方缤讲起自己——
我原来是一个空姐,在往返欧洲的国际航班上工作。在乘务组里,我与一个姐姐很要好,她总是照顾我,还经常送我法国的香水和其他一些礼物。由于我们乘务组每周只飞一次,所以就有很多闲暇的时间,这时候,姐姐就会带我逛街、买衣服和吃饭,也经常带我去跳舞。我姐姐有许多男朋友,每周都会约姐姐聚会,姐姐总会带着我一起去。聚会是在姐姐的一个男朋友家,大家一起跳舞、喝酒和谈天。每一次都是那些人,四、五个姐姐的男朋友,姐姐和我,还有姐姐另外的一个女朋友。后来,大家都很熟悉了,在一起也很快乐。我在家里很寂寞和无聊,爸爸总板着脸,家里人谁都不敢出大气,说实话,我飞在空中的时候,只盼望早点落地,和大家一起见面。逐渐,大家一起都很随便,有时候酒喝多了,大家都会不穿衣服,在一起跳贴面舞。有几次,姐姐和另外那个女孩和那些男的上了床。我心里很害怕,装着没有看见,其实,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是想,我不会像姐姐和他们那样就可以。也许因为我年纪小,除了搂抱,他们也没有再进一步把我怎么样。我知道姐姐也会保护我的,我姐姐也亲口对我保证过:只要你不愿意,他们不会碰你的。
可是我害怕的事情,有一天还是发生了。唉,从这一天开始,我就完了,什么都完了。如果没有这一天……,我怎么会到今天这样……。我喝得多些,躺在里间的床上,姐姐的一个男朋友走进来,接着又有两个人……。我挣扎着,喊着“姐姐!姐姐!”我知道,姐姐就在外屋,但是我把嗓子喊出了血,姐姐也不理睬我。我的那个姐姐,我恨死她了!你知道吗。她连声都不吭一声!我就这样完了!还被他们拍摄了许多照片。我好久不再搭理姐姐,心里恨她。姐姐总来哄我,劝我,我又不知道我还能够怎样呢。后来,我也就跟他们混在一起了。直到有一天,我被公安局抓起来。
姐姐和那几个男朋友都被判了刑,我被关了一个月,然后被我爸爸带回家。在被关押的时候,警察就告诉我,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被判刑,也肯定送去劳动教养。我自己也知道,我肯定会像姐姐一样,被开除工职。但是,因为我爸爸的原因,这些都没有。但是,我害苦了我爸爸,真的,我害了爸爸。爸爸是个领导,平常是批评别人的人,很要强,很好面子,我这事情又发生在爸爸所领导的下属单位,全民航没有人不知道。爸爸去看守所领我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人始终在发抖,我看到,爸爸原来的一头黑发,竟在一个月内全白了。回到家,爸爸用军用皮带打我,打了我三天三夜,如果不是我妈妈跪着求,我怕是早已经被打死了。其实,我现在真的希望,那时候爸爸应该把我打死,我就不会受现在这么大的罪了。
“你怎么能够这么说呀。你这么年轻,已经度了这么痛苦的日子……。”杜需沙安慰着说。
痛苦?这些算什么痛苦。我的痛苦的日子才刚开始。
爸爸对我约法三章:第一是工作,不能再飞,改做地勤,我就选择了现在这个单位;第二是出门,下班后必须马上回家,不能外出一步,如果想外出,必须事先请示爸爸同意,而且必须由我小妹妹同行;第三是对象,由爸爸给我确定一个对象,由我和他相处一到两年,然后马上结婚成家。
我那个对象是一个外地人,当兵时就在爸爸原来所在的部队,复员后分配到机场工作,仍归爸爸领导。听妈妈说,爸爸查阅了他的档案,还找他谈了话,他表示愿意,才这样确定的。有一天,爸爸拉着我,把我送到他面前,说了一句:“我把这小孩就交给你了。”就走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这样,我与他就开始了交往。按爸爸与他事先共同的规定,每周末是我们见面的时间:周六下班,我必须坐民航班车去机场,到达他的宿舍,要相处一天,在周日下午,我再坐班车直接回家。所以,你约我出来,我从来不敢占用周末的时间。
我们在一起没有相处多久,他就开始折磨我。晚上不让我睡觉,他先喝醉酒,然后一边打我,一边骂很难听很难听的话。他不打我的脸,怕别人看出来,他就那样用力揪我的胸,还用棍子打我的……,毁我的身体。
“你爸爸知道这个情况吗?你应该对你爸爸说啊!”杜需沙毛骨悚然。
妈妈知道,她见过我身上的青一块紫一块,她抱着我,哭得眼睛都肿了。爸爸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他知道能有什么用?他只相信他选的那个对象!爸爸对说过,像我这样的人,有一个正经人能要,就是福气。爸爸还说过,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如果我和这个对象吹了,或者对象不要我了,那就和我断绝父女关系,同时,我也会被民航开除工作。
我现在一身伤痕,从来不敢当着别人洗澡,上周的痕迹还没有消,这周的新伤就有了,每次周末去机场的路上,我的心都发抖。不知道那一天,我得死在他手里,不死在他手里,我也一定会难过死掉。
“你告诉我他的地址,我找几个人收拾他一顿,让他以后老实点。”杜需沙发狠地说。
方缤凄然一笑:“那我也就死定了。”
杜需沙叹起气来。
“我问你一件事。”方缤低声道,“现在你和我坐在一起,你不嫌弃我吗?”
“嫌弃你干什么?”
“我是一个坏女……。”
“别胡说了。”杜需沙制止着,“我不会嫌弃。”
方缤眼泪顿出,伏在杜需沙身上就哭着说:“你不知道,我每天时刻都在想你呀。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那里每天来的什么人都有,而且我平常也特别注意自己言行的低调,但是那天,当我在柜台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又心疼你,又依赖你。结果不由自主地就走出来了。”
“需沙!”方缤睁开泪眼,深情地看着杜需沙,“你不用害怕我会缠上你的。我这样的人,不会要求你娶我的,真的不会的!我只是盼望着有那么一天:你能我把我带在你身边,让我做你最好最好的朋友,你能总是这样关心我。”
“我会对你好的。”杜需沙说。
“永远吗?”方缤问。
“永远!”
方缤哭得像一个泪人,脸上被冻凝的,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杜需沙拿起方缤冰凉的手,感到心酸,去抱肩头的方缤。听到旁边一声响动,他侧头看去,小妹妹站在不远处,正敌视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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