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上午,下起大雪,杜需沙在蔚青青家里。蔚青青父母都去开会,所以两个人像主人一样,在客厅看电视。杜需沙坐在沙发里吸烟,蔚青青坐在沙发扶手上削苹果。
电话响了,蔚青青去接,叫着杜需沙:“剧务主任打来的,要找你。”
杜需沙急忙去接听,他留给剧务主任的这个电话号码,只有在找不到他且必须找到他的时候才会使用。
剧务主任低声告诉杜需沙,方缤来剧务组找他,好像有急事,现在就在剧务组的门外等着。杜需沙说,让方缤接电话。
“你在哪里?”方缤急着问。
“在人家呢。”
“人家在哪里?”
“西四……附近。怎么了,有什么事情?”
“有事。我现在找一辆出租车过去,咱们在车站见面再说。”方缤带着哭腔。
杜需沙穿好外套,系上围脖,拉紧夹克拉锁,又将两只护膝套到腿上,提上短靴,一手拿起头盔和风镜,一手拿着摩托车钥匙,就要走。
“你要去哪?”蔚青青问。
“去车站,见方缤。”
方缤的故事,蔚青青已经知道。
“哦,那个可怜的女孩。”蔚青青说,“那,你还回来吗?”
“估计不回来了,方缤好像有事情要找我谈。”
“你们在车站上谈?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气。”蔚青青说,“上次你们在景山公园见面,最后不都被冻感冒了嘛。”
“实在不行,我就……开车带着她,找一个喝茶地方。”杜需沙也犹豫着。
“你把她带到这吧。到外面,还得花钱。”蔚青青说。
“……”
“你们在客厅谈你们的,我去我房间里看我的书,不打扰你们。”蔚青青笑呵呵地说。
当杜需沙见到方缤的时候,方缤围着头巾,几乎包裹住眼睛,身体打着寒战。
“这是谁家?”方缤在门口时。
“我朋友,女朋友家。没关系,她主动请你来的。”
方缤不再说什么,跟着杜需沙走进门。
客厅收拾得很干净,茶几上摆着一只茶壶,还冒着热气;两个大瓷盘:一个装着橘子,一个盛着苹果;三袋干果:瓜子、花生和果脯。
蔚青青穿着毛衣,端着两个杯子走进来,笑着对方缤说:“今天外面是不是特冷?这茶是刚泡的,快喝点暖和暖和。”把杯子放下,又说:“你们在这聊你们的。有什么事,就叫我。”然后,出去,把门关上。
方缤站在那里,只是点头,没有说话。看见蔚青青出去,方缤眼泪像线珠一样地落了下来,她一手抓住杜需沙,一手慢慢揭去头巾,露出脸庞,杜需沙大惊——方缤那张秀美的脸颊已经扭曲变形;方缤脱去大衣和外套,解开内衣和文胸,露出乳房,杜需沙失色——方缤那白皙的胸上乌青肿胀着,到处是淤血的紫条,有几处渗着鲜血。方缤指着腰下说:“这里都是……,我走路都难。”
“他干的?”杜需沙眼睛潮湿。
“是他昨天晚上打的……,他像疯了一样。这几天我来月经,不能让他做,他就喝酒,侮辱我说……,然后就……。”
“操他妈的!他真是畜生。你现在带我找他去!”杜需沙头发似乎立了起来。男人在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追根寻源;如果逞威,只向强势,即使落败,不失丈夫,打女人、小孩或者老人,欺负弱者,为人齿冷,天下难容。
“你去了,不就正给他找到借口了吗。”
“我就不相信!现在什么时代了,就没有一个解脱的办法?”杜需沙激动着。
“今天天亮的时候,我趁他睡着,就偷偷地跑出来了,坐上车,我也不敢回家,只有找你。需沙,我决不能再回到他那里去了。如果再要我回去,我宁可到大街上,一头撞在汽车上去死!”
“对!决不能再回去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呀?”
“回家,你去找你爸爸,让他看看这些伤,告诉你爸爸所有真实的情况,让你爸爸马上解除你和那个对象的关系。”
“如果爸爸不同意哪?”
“怎么可能不同意,除非他不是你爸爸。”
“假如爸爸还是强行逼我回到他那里去,我可怎么办呀?”方缤眼睛里充满了可怜和无助。
“那我就带着你跑。”杜需沙说。
“我们能够跑到哪里呀?他们还会找到我的。”方缤哀伤着。
“中国那么大,多少个城镇,多少个山村,到哪里不行。”杜需沙笑起来。
第二天,方缤打来电话,声音里充满了快乐,像从笼子里飞回林子的小鸟,她告诉杜需沙:她爸爸知道情况以后很愤怒,让她不必再去见那个对象,关于解除与对象关系的问题,她爸爸答应会考虑一下,然后会亲自处理。
那以后,方缤像变了一个人,白净的脸上泛着红,大眼睛里滚动着喜悦,见到杜需沙的时候,总爱说这说那。除夕的那天晚上,她与杜需沙一起去现场,看了春节联欢晚会节目的演出,当然,还有她的小妹妹。
春节过了,剧组也自然解散,杜需沙回到了家。他与方缤定期通电话联系,如果见面,方缤总会带给他许多礼品,当然,见面的时候,一定还有她的小妹妹。
在这期间,曾经有一个有趣的插曲,是头车向杜需沙诉苦的。那时候,杜需沙靠倒卖摩托车赚点钱,当时换了一辆东欧产大排气量的,与头车的摩托车一模一样。而且,为了遮挡东欧的品牌标志,杜需沙和头车都在其摩托车油箱上相同的部位,粘贴上了相同的不干胶图案。头车晚上去东华门吃小吃,把摩托车停在停车场。吃完东西准备回家,可是看车的大妈不让他走,说有一个姑娘让他一定在这里等。“我听说是姑娘,那就等吧。在寒风里等了半小时,来了一个女孩,高高的长得可飒了。她先看我的摩托车,又皱起眉头看站在旁边的我,一开口就说:这不是你的车。气坏我了,我说:这不是我的是谁的?她一扬头说:这明明就是我们家需沙的!我说:这么冷的天气,你让我等着这里,就是找我说这车不是我的吗?她说:我是找需沙的,谁找你呀,你走吧。你说说,冻得我脸都麻木了,还被审问了一番。我赶紧问:你是谁?她回答:告诉需沙我姓梅。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唉!”这个阶段,杜需沙总是和方缤在一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梅茹艺了。
转眼快要开学了。一天早晨,杜需沙还在被窝里,谭悟及进来冷冷地说:“有一个姓方的女孩来找你。”
杜需沙睁开眼睛,方缤已经站在床头,她脸色惨白,头发垂在脸上,脚下放着一只皮箱。
“需沙,你带我跑吧!”方缤低声说。
杜需沙一下坐起来,“跑?”
“对,我们马上跑,不跑就来不及了。”
方缤告诉杜需沙,昨天晚上她爸爸告诉她已经的决定:她要在下周与对象结婚。那个对象多次找她爸爸认错,又写了几份检讨书,她爸爸考虑了许久,竟接受了那个对象的道歉和保证,并要求他们马上完婚。方缤苦苦哀求,以死相告,她爸爸态度坚决,不为所动,向她发出最后通牒——要么结婚,要么离家。
“我们能够跑到哪里呀?”杜需沙低着头说。
“去哪里都行!就是刀山火海,天涯海角,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方缤眼睛望着杜需沙。
“我们没有钱呀。”
“我有钱!给你。”方缤递给杜需沙一张银行存折,“这是我自己的积蓄,三千元,你拿着。”
看着杜需沙并不去接,也不抬头,方缤说道:“到那里我都会工作,去挣钱,我也会作饭,一定能照顾好你的。只要你能够带我走……。”
谭悟及咚地一声打开门,怒视着方缤:“你想拐走我儿子呀?休想!你是什么人?胆大包天了……。”
杜需沙站起来连忙阻止谭悟及。
方缤面色毅然,看都不看谭悟及,对杜需沙说:“需沙,你可说过带我走的。”
杜需沙推着叫骂起来的谭悟及,没有做声。
方缤眼睛盯着杜需沙,一字一句:“你到底带不带我走?”
杜需沙不回答。
方缤点点头,目光暗淡,提起皮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需沙呆立无语。
谭悟及数叨着说:“你说你,一个大学生,不好好地读书,整天把心思都浪费在女人身上了,弄一个蔚青青不算,还到处招猫惹狗的,也不分一个高贵下贱,是个女的你就都行呀?你看,让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我告诉你杜需沙,你这样也伤害人家……你知道不知道?”
“闭嘴!你给我闭嘴!”杜需沙暴跳如雷,狂怒地喊叫起来,“你再叨叨,我可真的就离家出走。”
谭悟及不再说话,出了门。杜需沙倒在床上,用被子把头紧紧地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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