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呀哥哥,我说你怎么失踪了好几天呀。”宫明龙一见杜需沙就嘟囔着,“怎么听陆经理说,你家里有事。”
“我去上海见个朋友。”
“不会去见女朋友吧?我说哥哥,你老说你急着想发财,我看你根本不着急,想发财可就得像我一样每天忙点正事,你去时刻地琢磨,不到处拼命地跑,还等着出门被一个大钱包把你绊倒?”
“找女朋友不是正事?”
“咱们这个年龄阶段只有一件正事,那就是做事业。你没有点事业,没有本事,哪个女的愿意跟你?你有了事业,一切自然也都是你的。我本人,在没有做成事业前,决不会交女朋友。我要先事业,后恋爱。”
“蒋介石说过:攘外必先安内。你没听说过?”
这时候,孙君止叫着宫明龙的名字,走进来。
“我说老宫,你怎么又把我们约到这个小饺子馆?你请我们就不能去个好点的地方。”孙君止大声地说。
“这离咱们几个人的公司都近,一会下午回去上班都方便。”
孙君止同杜需沙打过招呼,又对宫明龙说道:“你电话里压着声音,我都听不清楚,你问我们公司的图形机器多少钱干什么?要做什么生意啊?”
“你小点声。”宫明龙左右看看说,“你老这么大嗓门干什么。”
“有什么事,让你这么神神秘秘的,像咱们秘密接头似的。”孙君止边笑边坐下,然后故意压低声音说,“一会是不是还有人来接头呀?”
话音没落,身后一个人轻声地说:“老宫,我来了。”
那个人长发遮眼,相貌不扬,穿一件土黄色夹克,很腼腆地站着。孙君止噗地一声开始大笑,双脚离地,前仰后合,杜需沙也不禁笑出声来,那个人脸一下子红了,窘迫起来。
“他就是以前我向你们俩讲过的:我们公司技术的最高手——袁求科,”宫明龙把手搭在那个人的肩膀上说。
孙君止马上站起来,拉着袁求科的手,“噢,你就是袁求科。我早听说过,在老宫介绍你之前我就知道你。你,湖南人,中国科技大学的高才生,考到科学院读计算机的研究生,毕业后才到的希望公司,对不对?”
“呦!老孙,你怎么这么了解他?”宫明龙惊讶地说。
“我们公司里有两个人,一个人曾经和他一起在中国科技大学读大学,另一个曾经和他一起在科学院读研究生,对他的评价都是:脑袋奇特的聪明。”孙君止说完,一指着袁求科,“中关村都传说,你是磁盘技术方面的高手呀。”
“除了磁盘技术,小袁在计算机技术的各个方面都是高手。”宫明龙说。
“哪里。我只是喜欢计算机,自己爱瞎摸弄。”袁求科不自然地咧着嘴巴笑着。
“你好,小袁。以后多指教呀。”杜需沙向袁求科点着头说。他只知道,在宫明龙未来公司的计划中,袁求科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大家都是哥们。”宫明龙拍了拍袁求科说,“我和小袁呀,原来是好同事,在工作上相互配合,自从我们两个人分到同一个宿舍住,我们就成为好哥们了。现在我们两个人无话不说。”然后招呼大家,“别站着了,坐下吃饺子,吃饱了后,我还有事说呢。”
袁求科说:“你们吃,我在食堂吃过了。”
宫明龙也说:“我早饭吃多,这会儿不想吃,那就要两盘给他们俩。”
“这里做的破饺子我吃了难受,一下午都打韭菜嗝。”孙君止连忙说,“给我来盘火腿肠炒饭吧。”
杜需沙说:“我随便。”
“你怎么跟饿狼似的,几天没吃饭了?”宫明龙看着杜需沙吃相忍俊不住地说,“你不够咱们再要。”
“是呀,是呀,你慢点,慢点,没有人跟你抢。”孙君止把手里的筷子放桌子上一放,摇着头说,“看你在旁边这么一口一个地吞,我这饭都咽不下去。”
“呵呵,我只是吃饭速度快。”杜需沙说。
“老宫,你就快说什么事吧。”孙君止把面前的盘子一推说。
“那就我抓紧说。有一个正事。”宫明龙板紧脸,拿起公文包放在腿上,正要打开。
“你又换了一个包?”孙君止问。
“没有呀,这只包我用了挺长时间了。”
“胡说,上次在这地方,你拿的是黑色的,不是黄色的这只。我看看,这包挺不错呀。”孙君止把包在手里上下看看,看见里面别着几只笔说,“喔!都是派克的啊。我得拿走一只。”说着,把一只笔已经装在自己的上衣口袋。
“这只不能给你。你可真够毒的,哪只贵你拿那只。给你这只!商店里也一百多块钱一只呢。”宫明龙站起来,一手把包重新抱在怀里,一手把孙君止胸前的那只笔摘下,又递给他另一只笔。“然后,从包里拿出黑皮面的笔记本。
“我一直说有机会咱们哥几个合作合作,现在我手里有一个小单子,有福大家享、有钱一起挣嘛,单子虽然不大,但是也不复杂,咱们哥几个都能分点小钱。”宫明龙表情严肃地说。
“什么单位的单子?多大金额?我能干什么呀?”孙君止问。
“是供货还是技术服务?”杜需沙问。
“这些你们都不用知道,你们都听我安排就行了,OK?”宫明龙胸有成竹,含着笑意说,“你们哥仨都能够出上力。”
宫明龙安排着——需沙负责准备两百条打印机电缆,老孙负责准备一块你们公司的图形机,按电话里你们说能够拿到的那个价格就可以,但是记住,先赊帐,明天就给钱,我去准备一台绘图仪,所有准备的东西,在下午六点前,都送到我们公司,不要找我,别让我在公司里曝露,你们直接交给小袁;麻烦小袁在七点前调试完,图形机只要能够在绘图仪上打出图形就OK;需沙七点钟准到我们公司,把小袁调试好的东西搬出来,我在门外的出租车里等,七点十分前必须开车出发;七点半的时候,需沙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到客户手里。
“我今天晚上没有事,也能去帮你们抬抬东西。”孙君止说。
“你?”宫明龙看了看孙君止,笑起来说,“你比我还像老板,你就别去了。你就等着分钱吧!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见。”
晚上,当所有东西装进了出租车的时候,杜需沙看了一眼手表:七点七分,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宫明龙真是筹划缜密呀。他感到内心最欣慰是南长西的感激:“两百条打印机电缆?”南长西接电话时候声音微微颤抖着;“你别搬!我来!我来!”南长西直接把箱子送到宫明龙公司的时候,坚持一个搬进去,汗水顺着南长西的头发滴淌着;“你这样,我真的不好意思呀!”当杜需沙坚决地拒绝着他塞过去的钱,南长西满脸亏欠。
“咱们去哪里?”杜需沙问宫明龙。
“你不用管,到了你就知道了。”宫明龙回答。
出租车在马路上开了一会,转了两个弯,进了一个灯光耀眼的大门。
西苑饭店!杜需沙睁大眼睛。
出租车开到饭店主楼后的写字楼门口停下。这个四层楼的写字楼没有电梯,“搬到三楼。”宫明龙指示着,然后,分了三次,杜需沙和宫明龙一起把几个箱子搬到了三层楼梯的转弯处。杜需沙擦着头上的汗,宫明龙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送到四层。”宫明龙手指向上。
杜需沙顿时疑惑着。
“哥哥呀,最后这一层只能够你自己搬了。”宫明龙开始整理头发。
杜需沙会心地一笑,“没问题!”
“我先上去,我叫你搬的时候你就搬。”
“好,你去吧。”
宫明龙走上四楼,推开楼道的门,走进四层,然后是敲门的声音。
“哎呀,是宫经理!您怎么亲自来了。”一个女人操着粤语口音的普通话。
“刘先生让我帮办的事情,我必须仔细。供货公司是我帮着联系的,我怕他们下属有疏忽,就跟着来了。”宫明龙说。
“我们订的设备送来了吗?”女人问。
“他们送货的人就在下面。咦,刘先生在吗?”
“刘先生正在里面会见几个重要的客人,他已经交代我来办。”
“那我就不打扰刘先生了,有您刘太太办也一个样。”宫明龙说完,停顿了一下,“您这里支票准备好了吗?他们公司有规定,货送到后钱就必须要带回去,没办法呀。”
“准备好了,给!你看看,对吧。”
“嗯……没问题。那刘太太您就点验一下货。对了,刘先生说过,发票你们可是不要的。”
“我知道的。”
四层的楼道门被推开,宫明龙喊着:“喂,送货的,快点把货送上来吧。”
杜需沙开始搬箱子,搬上的箱子放到刘太太脚下,宫明龙和她一起清点数目。杜需沙并没有看清刘太太的样子,但满鼻子都是刘太太身上的香水味道。
“你到车里先等我,我还有点事情。”当杜需沙把最后一个箱子搬到后,宫明龙说。
杜需沙答应着,然后抬起头,迅速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房门,上面贴着一只金属牌子,上面是中文,下面是英文,中文写着:香港XG公司。
“刘太太,听说你们下月有一个大项目,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合作?技术方面是我们的强项……”杜需沙走在楼梯上的时候,听到身后宫明龙说。
大约几分钟,宫明龙表情严肃地从楼里出来,他坐进到车的前座,把手里的支票一举,回头对着杜需沙笑起来。
“看到吗?钱就这么赚到了!”
第二天中午,与昨天一样:同一个时间,同一间小饺子馆、同一张桌子,围坐着还是昨天那四个人。宫明龙神采奕奕,另三个人专注倾听。
“先把你们俩赊帐的钱清了。这是我上午去到另一个公司拆分开的支票。”宫明龙把两张支票,分别给杜需沙和孙君止。
“我们经理上午还催我要钱呢。”孙君止接过支票说。
杜需沙则惦记着尽早把支票送到南长西手里。
“好了,下面我们开始分赚的钱。”宫明龙从公文包里掏出钱,分别送到三个人面前,“这是你的,这是你的……,一人三百块。”
“喔!比我一个月的工资都多。”孙君止说着把钱放进口袋。
杜需沙犹豫了片刻,也把钱收了起来。袁求科推让了一番,也就收下。
宫明龙很得意地看着大家说:“怎么样?这就是咱们未来合作的开端。以后我们还能够赚到大钱。”
“好啊,这样就不错了。”孙君止说,“正好我老婆下月过生日,我正发愁没钱呢。”
宫明龙哈哈地笑了几声,然后就笑吟吟地抱起双臂,透过眼镜片端看着大家。
“这样吧!一个人再多给两百块。”宫明龙从包里点出钱,又分别送到三个人面前。
孙君止啊了一声,把钱装进口袋。袁求科含笑不语,没有动面前的钱。
“老宫,这些钱我不能要了。”杜需沙突然说道,接着就把已经装在身上的三百元也拿了出来,与面前的两百元一起推给宫明龙。
“你这是干什么?”宫明龙愣住了。
“我不知道这次到底赚了多少钱,我也不知道你怎样去分的。”
“我说过,这是一个小单子,没有多少利润。我也是与大家平分的呀。”宫明龙委屈起来。
“老宫,你昨天和今天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合作。虽然是一个小单子,但是既然是合作,就应该把成本呀、费用呀等情况讲清楚,可你好像总在回避,那谁能知道你是在平分呢?其实,这个单子,没有你宫明龙是不可能做下来的,我们三个人只是辅助,起码我是可有可无的。你很仗义,给了我一个赚钱的机会,我很感激,所以我要说,平分本来就不合理,你就是分我百分之一,我都会很高兴。以咱们之间的关系,你就是让我纯粹帮忙,一分不取,我杜需沙也不会有二话。但是,做事情就一定要明明白白,而你没有讲明白。”杜需沙声音低沉又清晰地说着。
“你觉得给你们的少了吗?”宫明龙皱起眉毛,“我后来拿出的钱,可是从我自己应该得的份里掏的呀。”
“你这样说,我更不敢拿这个钱了。”杜需沙脸上带着微笑说,“如果是我拿多了,我就必须退给你;如果是我拿少了,你应该再补给我——这才是合作。可是,我搞不清楚到底是多了还是少了,所以,这钱我不能拿。”
“不是,不是啊。”宫明龙揉着眼睛说,“有些过程情况比较复杂,跟你们说不清楚,也没有意思。”
“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清楚呀……”
“行了行了!”孙君止站起来打断杜需沙的话,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钱,放到杜需沙手里,“别再唧咕了。你说得有道理,老宫也有难处,观点有分歧,但都是好意。那就听我的吧:都把钱拿起来,别再说了。我还赶着去上班呢!”
杜需沙收起了三百元,把另两百递给宫明龙说:“这些是你的,我不能要。”
宫明龙把手一缩,笑着说:“那就算我送给你的行不行?哥哥呀,哥哥,你老想得那么多。”
袁求科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听着。当看到大家都向门口走去,他站起来,慢慢地拿起了面前的钱。
大家在门口正要告别,孙君止惊叹着:“喔!奔驰!”
马路对面那家豪华粤菜馆的门口,停放着一辆黑牌子的奔驰轿车,几个人正从车上下来。
“张亢虎!”宫明龙突然像被电击了一样,低声震颤着说。
“哪一个是张亢虎?”杜需沙忙悄声问。
“梳背头的。”
“还用问?看一眼就知道他是。”孙君止望着那边。
粤菜馆里跑出几个人,老板在前,几个女服务员在后,点头哈腰地迎着。奔驰轿车先下来的两个人都是西装革履,簇拥着然后下车的张亢虎。张亢虎身材高大,背头油光,气宇轩昂地走着,脖子上一圈粗粗的金链子在太阳下格外闪亮。最后下车的人肩阔腰圆,提着一只黑色的密码箱子,小跑着跟在张亢虎屁股后面。
“他一定是张亢虎的保镖。”孙君止说。
“他是司机,过去也是我们胡同的邻居。”宫明龙说。
接着,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轿车来到,停在奔驰轿车旁边。张亢虎的司机忙回身跑去开车门。
“池九妹来了。”宫明龙告诉大家。
池九妹从驾驶室里下来,穿着发光的长裙子,踏着漆亮的高跟鞋,扬头走路。
“桑塔纳轿车就够牛的了,它得多少钱?”孙君止问。
“二十万左右吧。”袁求科说。
“唔!够我挣一辈子的。”
“一辈子?两辈子吧!”袁求科笑着说,“相当于你挣一百年工资的总和。这个车在国外不值钱,就到中国卖得贵。”
“其实,我觉得菲亚特125最漂亮和最实用了,也便宜。”杜需沙脱口而出。路上跑的所有的轿车中,他最欣赏那种橘色的三厢轿车,大方大气,公私两用,既能载客,又能拉货,如果自己有公司,送设备什么的也就不用愁了。
“你喜欢菲亚特125?那可是东欧生产的车,质量差多了。”袁求科说,“不过,你挣一辈子工资能够买得起这个车,但你要不吃不喝啊。”
大家笑起来。
“唉——”宫明龙望而兴叹着,“看看人家张亢虎吧!”
大家都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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