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明龙去了新西兰,这几天来,杜需沙心情还在沉闷着中,鞠雨文因为出国的事,哭丧着脸就来找他。
“我……我出不了国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鞠雨文哭哭啼啼起来。
“怎么就出不了国了?”杜需沙问。
“出国的政策变了!”鞠雨文回答。
对申请出国的人员,国家有了最新限制规定:凡是大学毕业生和大学以上学历者,必须首先在国内工作两年以上,否则不能申请出国。有一个特例,就是在国外有直系华侨亲属者除外,但是,鞠雨文不具备这个条件。
这个政策的要求,申请出国的人员在出国前,必须手持自己的户口证件,到公安局进行审核。像鞠雨文这样的大学毕业生,必须还持有工作单位人事部门的工作证明,证明本人已经工作服务超过两年。这样,才有可能被审核通过,得到公安局开具一张准许出国的审批单。如果没有这一张审批单,即使有签证,边防检查的时候也不会放你出国。
鞠雨文擦着眼泪说:“我哪里工作过?哪里有什么工作单位?根本开不出工作过两年的证明呀!”
杜需沙想了想说:“去公安局的时候,你不说你自己是大学毕业,谁知道?”
鞠雨文叹着气,把户口簿递给杜需沙说:“我户口上写着呢:一九八七年八月二十九日由上海医学院迁入!”
杜需沙看着那一页户口说:“改户口!”
鞠雨文浑身一震,眼镜架掉到鼻子上:“改我的户口?”
杜需沙说:“户口上不能写这句话,再把你学历改成高中。”
鞠雨文说:“户口是派出所才能……”
“我知道。”杜需沙说,“我去想想办法!”
那天正是一个周末,杜需沙回家的时候,谭悟及正在家里与李海说话。李海一般是隔两周都要来看看谭悟及,因为李父那个案子,前几个月没有来,最近李父的案子终于告了段落,所以今天抽空,买了些水果,和老婆一起来了,此时,夫妻俩正坐着,听谭悟及大发牢骚——
“这个需沙可真不是一个东西!家里的什么事情都不管,幸亏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经常帮助阿姨我。可需沙他呢,一有时间,就往李别龙家钻,还有,跟那个蔚青青也联系上了。你知道,平常,家里有什么事,我和你叔叔都舍不得用他,也舍不得花他一分钱,唉!他却帮这些不相干的人,估计他挣那点钱,全给他们花了呀!”
李海劝道:“阿姨,需沙是聪明人,你不用替他操心。”
谭悟及怒道:“他是聪明,可是他什么人都想帮,傻呀!他觉得谁都好,唯有他妈不好。我的话他从来都听不进去,我为他好,说两句,他就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再不就对我吼,一摔门就走了。前几年的春节,全家吃年饭,因为嫌我叨叨,他恼羞成怒了,把桌子给掀了,刚做好的一桌子菜全砸了。你看他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在家那可是一个凶神恶煞,我受他的委屈可多了,你叔叔都不敢说他。”
说着,谭悟及声音哽咽起来,然后咬着牙说:“以后呀,我也长点志气,他杜需沙什么事我也不问了,他想去李别龙家,想跟蔚青青过,由他去!他别想回家再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没有了,我还不伺候了。有本事,他就别回来,回来我也不再理他,这个白眼狼!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这时候,杜需沙已经进了门,看见李海就打着招呼:“什么时候来的?”
李海说:“来了一会了。”
杜需沙又对谭悟及说:“妈,你又吵吵什么呢?门外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谭悟及笑着说:“我在和李海两口子说点事。噢,儿子,你吃了吗?中午我做了鱼,还给你留着呢。你看你最近瘦得,是不是还是经常吃不上呀?唉!你那个老婆也不管,儿子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呀?看看,看看!又要跟我瞪眼睛了。好好,我不说了,我去厨房给你热菜去。”
谭悟及跑进厨房,李海两口子都笑了笑。
李海告辞,杜需沙把他两口子送出门。
杜需沙问:“老头的事没事了?”
李海说:“没事了。上周正式宣判了,判了两年,缓刑两年,上周五把我爸接回家了。”
“那就好。”杜需沙说,然后又问,“派出所你有认识人吗?”
李海说:“有呀。有什么事?”
杜需沙说:“鞠雨文出国,要改一下户口的学历。她住的大院与你家是一个派出所管辖,所以……。”
李海说:“我认识一个朋友叫小安子,是派出所的警察。”
杜需沙问:“跟你关系怎样?能够办这事吗?”
李海说:“关系不错。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还送过我一套警服呢。你们见面说说吧,你就直接说这件事,没关系。”
杜需沙问:“这事挺急,能不能这一两天见见他?”
李海说:“今天晚上是他值班,我去派出所找他。”
杜需沙说:“晚上我开车接你一起去派出所。”
晚上,王二笛开车着,带着杜需沙和李海去了派出所。李海进去了五分钟,就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警察,披着警服,正在系衣扣子。
便衣警察!杜需沙心里吃了一惊:去年他生日那天,因为马奇迪的摩托车……。杜需沙下意识地侧着脸,迷起眼睛。
李海给两个人介绍说:“这是小安子,这是需沙,我的哥们。”
“上车,请上车。”杜需沙故意说话轻柔着。
小安子说:“你挺面熟!也是住这附近?”
杜需沙说:“我住……住中关村,离这儿不近。”
李海说:“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小安子爱喝啤酒。”
杜需沙说:“去西苑饭店酒吧。二笛开车。”
李海说:“去那么贵的地方干什么?找一个饭馆……”
杜需沙说:“没事,走吧!那里安静。再说,这么晚了,饭馆也都关门了。二笛开车呀!”
西苑饭店酒吧里,音乐低徊,杜需沙给小安子要了四罐进口的啤酒,给李海和王二笛各要了一罐可口可乐,他自己要了一杯咖啡。香烟是万宝路,杜需沙临来前特意买了两包,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小安子左手端酒,右手夹烟,羡慕地说:“看样子杜老板是发财了。”
杜需沙说:“哪里,哪里。”
小安子说:“以后有什么发财的机会也带着点我们,李海是不是呀?”
杜需沙说:“找机会,大家一起发财。”
李海说:“你要办的事,我大概跟小安子说了,你再详细说说。”
杜需沙就把鞠雨文户口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说:“因为怕耽误美国那边学校开学,我老婆现在很着急,这事只能麻烦您了。不过,这事只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改一下户口,不写大学毕业就行。”
小安子说:“公安局是不是还要核实呀?”
杜需沙说:“公安局就是看一下户口,只要不是大学毕业,就不要其他证明了。我老婆把出国审批单办下来,就把户口还给你。”
小安子想了想说:“那这样吧。明天你让你老婆来派出所,带着她和李海家的户口簿,我先把你老婆的户口迁到李海家,这时候,看看能不能改一下。”
杜需沙很高兴,看到小安子已经把啤酒喝完,继续又要了四罐。
鞠雨文第二天去了派出所,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已经盖好派出所户籍管理章的空白户口页。鞠雨文告诉杜需沙,小安子让她自己去填写。鞠雨文不敢,杜需沙把户口本填写了。这样,鞠雨文的户口上,显示学历为高中。
过了几天,鞠雨文去了公安局,递交了出国申请材料和户口本,只等一周后去取出国审批单。一周后,鞠雨文去取的时候,就出了事——公安局的警察说,经过核查,鞠雨文的户口与派出所登记不符,让她说明白情况。鞠雨文当时差点吓昏过去,眼泪就流了下来,只是说:“是我丈夫办的户口,我不知道,我不清楚。”鞠雨文被扣了几个小时,公安局的警察见鞠雨文腿都站不直了,就说:“你明天和你丈夫一起来,把情况说清楚。”
鞠雨文精神几乎崩溃,杜需沙说着“没关系,明天我去。”心里叹着:这鞠雨文也是真够不顺的。然后,杜需沙去找谷援朝,托关系找公安局里的人,让事情不要闹大。
隔天下午,杜需沙和鞠雨文去了公安局。在距离公安局还有一站地,鞠雨文死活不肯走了,她蹲下树下,浑身发抖,默默流眼泪。
“你就别去了,我自己去。”杜需沙对鞠雨文说,“你就在这棵树下等我。”
“好,你自己去吧,你就说我病了,走不了路,来不了。”鞠雨文哭得眼睛已经肿起来说,“我就在这里,等你消息。”
杜需沙见到公安局的警察,解释说,因为要搬迁,鞠雨文的户口迁到别处,在派出所里,自己就拿了一张户口页,回家填的。
公安局的警察很怀疑这张户口页派出所的来历,问了好几次:“谁给你的?是派出所的人吧?”
杜需沙只是不承认。公安局的警察没办法,就让他先回去了。
离开公安局,杜需沙去找鞠雨文,谁知那棵树下没有鞠雨文的踪影,找遍周围也没有她的影子。莫名其妙的杜需沙打电话,鞠雨文竟在家里。
不等杜需沙发火,鞠雨文神秘地低声问:“还在吗?树边上。”
“什么还在吗?树边有什么?”杜需沙问。
“警察呀,两个警察!”鞠雨文紧张地说。
原来,鞠雨文在树下凝神等待,突然,她看见两个穿着警察服装的人,谈笑着横过马路,其中一个人看了她一眼,她不禁面容失色,急忙转过身。过了一会,她偷偷地看,那两个就站在离她不远的路边,议论着什么,隐约地听到他们说:“对,就是她!”同时,他们还一起向她这边指点着。她知道,她被发现了!她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刻,低着头,紧步急走,逃命般地进了一个胡同,然后,东摸西碰、磕磕绊绊地走了半天,终于走回了家。
“怎么办?怎么办?我被他们盯上了。他们会不会找到我家?”鞠雨文丢了魂似地问。
任凭杜需沙如何安慰,鞠雨文都难以平静。
否极泰来。
没有两天,鞠雨文的出国审批单竟然被批了下来,这使得她出国的事情,就差签证了。鞠雨文拿着出国审批单,手和心都在哆嗦着。
短短的两周里,一悲,一喜,都令人意外,这使鞠雨文如同腾云驾雾一样。
目录
加书架
打赏
送月票
设置
详情页
1
张月票
2
张月票
3
张月票
4
张月票
10
张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