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喝!”颜胜雪见他不喝,她的胸腔剧烈一震,猛地厉声喝他,“我自是喝饱了才递给你的,委屈不到我自己,但是你该喝就喝你的,犯不上你给我留,临走实在没水了,咱还可以去锅里舀一勺面汤灌里。”
“好好好,喝喝喝。”谢瞻云见不能再拖延了,到底还是咕嘟咕嘟地把水袋子里头的水都喝光了。
“这就对了。”颜胜雪这才杏目一扬,微微绽了笑靥,重新枕着藕臂躺了下去,一口一个锅巴地继续嚼着。
谢瞻云笑道:“想不到,胜雪的好手艺,馋得哭别人,连自己也按捺不住。”
“切,你难道就没听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的道理?”颜胜雪方才还故作泼辣地吊着眼尾,如今倒是瞬间变脸,委屈地揉着小腹,嘟囔道:“我如今啊,可是实打实的饿得慌了,要不才不吃这应急干粮。”
“你这锅巴都这么好吃,都不知道你几时偷炒的。”
谢瞻云也觉得这锅巴实在好吃,像是从前他母亲给带的炒米般香脆,一时间一块一块地吃都觉得不过瘾,非得倒在掌心上整把塞在嘴里再咔嚓咔嚓地咀嚼,才觉得这香溢满口,十分解馋。
“跟调料囊一样,我基本隔三差五就做点锅巴,也不费事,口袋里时常揣着,能应急,万一有一天真深陷荒山野岭,也不能这么快就饿死。再说了,遇见东京里头没钱的流民,还可以赠一些给他们果腹。”颜胜雪笑意愈浓,“我娘说了,多行善事,积德积福,利于未来夫君。”
谢瞻云听了这话倒吓了一跳,这小丫头……积德行善是为了未来夫君?
她……有亲事了?
“怎么,胜雪有婚约在身?”谢瞻云一时间有些失神,半晌没恢复神智来。
谢瞻云越想越奇怪,这颜家姑爷的事儿,倒不曾听她和藿香说过。为了掩盖他的失神,立刻补充问道:“那你在青城寨这数日,未来郎婿瞧不见你,等这些时日可不着急坏了?怎不见他上山来寻你呢?”
“没有什么郎婿啊,妾尚且还孑然一身,潇潇洒洒呢。”颜胜雪倒不遮掩,光明正大地否定了,“只是我娘这么说,是因为她爱我阿爹。”
“噗——”谢瞻云听着这无稽之谈,倒被这口锅巴给噎着了,连忙拧开水囊喝了一大口水压压,“那你还不知道未来夫君是谁,便提前帮他积上福德了?”
“要你在这胡言乱语!”颜胜雪轻轻打了谢瞻云肩头一下,方仰着下颌道:“我未来夫君那最大的福德就是娶了我颜胜雪当娘子,多有口福啊!相应的,我自然也得在冥冥之中帮他多积点福德,才好帮他遇上我这样好的人,不然没什么福德傍身,定是遇不见我这等未来贤妻的。”
谢瞻云心说这小丫头当真是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偏这话说的从逻辑上讲,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于是他朗声笑道:“是是是,你说的没毛病,说的可在理儿了!”
“那是自然。”颜胜雪得意地转过头去,忽看见山洞里头的小娘子们已经在各司其职地洗碗和铺草席了,忽似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坐起身,“哎……对了,一会儿我得教她们,别把我来过的事儿说出去。”
“你如今教他们什么,便是什么。”谢瞻云回道,“听你话听得是服服帖帖,你可是他们的师傅了。”
没等颜胜雪走进山洞,谢瞻云就替她去叫人出来:“娘子们,表妹有事想跟大家说。”
几个小娘子前呼后拥地随着丰收和富贵走出来了。
颜胜雪道:“我的厨艺不可外传,是我答应过我师傅的,所以你们学会的这些菜,对任何人都不可以说是我教的,可知道了?”
“知道知道!”小娘子们各个都爽快地答应下来。
忽地丰收又怔住,疑道:“但,若是有人问起呢?”
“若是有人问起嘛……这个说辞我也帮你们想好了。”颜胜雪站起身,瞳仁狡黠地在眼中转了一转,这说辞就想好了,伶俐道:“来,跟我说。昨夜承蒙天恩,有一仙女临降世间……这仙女人美心善,厨艺了得,见咱姐妹们独独吃汤饼孤苦,于是教授了咱们配着汤饼吃的几样小菜做法。”
丰收亦是没了之前的疯癫,乐观了许多,连连笑着:“是是是,就属妹子你,人美心善,人间仙女!”
谢瞻云这下是带头笑起来了,几个小娘子也是欢声笑语不断,重复着颜胜雪这套仙女授艺的说辞。
过不多一会儿,几个小丫头就纷纷打着哈欠了:“瞧小妮子们都困了,赶快裹着草席睡觉去吧。”
把那些小丫头往山洞里头撵,富贵还不忘把自己的草席抱出来给颜胜雪和谢瞻云:“你们可需要吗?”
颜胜雪怎可夺人所需,只不过富贵面冷心热,这般为她着想,她心中温暖至极,于是欠身笑道:“富贵姐姐美意,妾身心领了,只是这外头夜景甚好,有星有月,我想和表哥再看看,晚些时候再进去睡。”
“那妾身是挺不住了。”富贵鼻腔一酸,打了个哈欠走进山洞里去了。
谢瞻云见颜胜雪在他身边仰头看着夜空,她同时打了个带着喷嚏的哈欠,谢瞻云倒是想笑又不敢笑,踌躇了好久,他才轻轻说:“山林里的地上凉,我习惯了,胜雪你这一介弱女子,只怕不好,要不……你躺在我凉衫上?”
“哎,瞻云哥,你说东京的夜,和会稽的夜,有何不同?”颜胜雪却似乎没听进去他这话,就一直睁着眼睛望着天际,似乎在感慨什么:“同一片天里,好像星星和月亮都长得不一样。”
谢瞻云漫不经心道:“人还都不一样呢,遑论这些自然万物了。”
“嗯,你说的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说的是和常人都不一样。”颜胜雪心中不悦,偏要说出来,“我的脚店里头那些东京的文人,也老说这些废话中的废话。”
话音才落,颜胜雪就转过身去,不再看夜空,也不再看他了。
“咋还真生气了?”谢瞻云半晌才回神,去轻轻唤她,“胜雪,胜雪?”
回应他的却是一阵轻轻的鼾声。
她睡着了。
谢瞻云擦了擦额角的汗,无奈道:“……躺下就着,厉害啊。”
谢瞻云将凉衫铺在颜胜雪的身边,却在思量着怎么把这凉衫给她铺在身底下隔绝沙地的凉意,不知道该怎样让她挪动身体,若是一碰她,她醒了,岂非要觉得他要占她便宜?
但若是不碰她,那这一夜睡过去准得着凉。
碰她也不是,不碰也不是,左右为难的时候,谢瞻云只能也凑在她身边,拿了一小根断折的树枝,轻轻搔挠她背部的衣裳,把她痒的好一顿抓,但偏偏不动位置。
谢瞻云没有放弃,拿了一根更长的树杈子,轻轻地一起戳她的后背,颜胜雪总算转了个身,动地方了。
看着颜胜雪总算翻身垫在了他的凉衫上,谢瞻云总算放下心来了。
但是他没有躺下,而是靠着树干闭上眼睛,却没想到两人是先后都睡着了。
翌日起来的时候,是竹林里透过的一缕阳光,偏偏这种一缕似的光最是灼眼。
颜胜雪咂咂嘴,霍然醒了过来,发现天亮了,她却没跟谢瞻云赶回青城寨里去。
她给菜里下了入梦散,自然心虚,如今他们俩睡着了,山里的土匪想必也是一夜好梦,醒来了……
那二当家……
颜胜雪四处找着谢瞻云的踪影,看见他还靠在树干没睡醒,立刻猛摇他的手臂:“喂喂喂,你怎么没叫我!”
谢瞻云揉了揉惺忪的眼,似乎没有她这般焦灼急躁,反倒打了个哈欠,徐徐道:“你睡的香,知不知道困虫跟馋虫一样,是有传染力的,你困了,我便也困了。”
“那还不快走!”颜胜雪像火烧眉毛似的急切,草草把散落的青丝重新挽了个简易的包髻,便拍着谢瞻云吆喝起来:“二当家他们想必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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