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月杨村?”颜胜雪闻言震惊之余竟油然而生了恐惧。
杨嫂子道:“是,我也是想起来月杨村最近乱的很,不知道这个陆炊烟是不是跟这个怪异的村子有关系。”
颜胜雪急道:“那这人如今去哪里了,杨嫂子你可知道?”
“不清楚,这陆炊烟一年前就走了。”杨嫂子对他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大体还能回忆起来:“他在你们渔声小馆大概住了三年吧,听说是后来娶了媳妇儿,要一起回乡下才离开。临走前,你师傅师娘还送了好大个红包。只是我从不曾见过他和哪个小娘子走得近呀。”
“娶亲离开……还是一年前?”颜胜雪机警敏锐地联想到那郎中说师傅一家中毒已经是很久前的事了,恰好这陆炊烟又是一年前离开的,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
她咬咬牙,抑制住心中愤恨,又问道:“他难道是回月杨村了吗?”
杨嫂子摇头道:“应该不是,听说是乘水路走的,不知道具体去哪里了。”
“定是这个陆炊烟!”颜胜雪暗自握拳,心里已然有了强烈的直觉,遂与杨嫂子辞别后回到了渔声小馆。
渔声小馆早在两日前就已因为要准备做庖厨赛事的鱼羹赛场而闭门谢客,如今余又生夫妇中毒在身,许多伙计也是方寸大乱,还好颜胜雪能在馆内操劳主持大局,伙计们也分外听她差遣。
“颜娘子放心,我们定当尽力。”
“如今进退两难,有劳大家了。”
一番客套话过后,伙计们各自去忙碌起来,摆桌椅的摆桌椅,扫卫生的扫卫生。
颜胜雪也去梳理竞赛流程了,一坐就是四个时辰,她就守在师傅身旁,扶着榻边一角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庖厨大赛的评委纷纷前来验看可否一切准备妥当,颜胜雪此番也是相当于临危受命,本还担心不已,但还好伙计们齐心协力,并没有出任何差错。
颜胜雪也借机提前向主要的评委都说了师傅抱恙在身之事,还说了她将亲自替代参赛之事,力求守擂成功,再为渔声小馆保下“鱼羹第一”的名声。评委们纷纷予以理解,根据赛制也的确可以由亲传弟子进行替赛。
所以如今只消等着黄昏以后,在渔声小馆进行的鱼羹之赛正式开锣了。
只是备菜忙碌之余,颜胜雪还要前后验看正堂的桌椅摆放、后厨的炊具准备,加之一日之内波折四起,虽一切都已然准备就绪,但等到申时的时候,她还是被渔声小馆的氛围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颜胜雪心神不宁从后院的小门走出去,双臂张开掩在门外,对着已微微西沉的红日,阖眸重重舒了口气。
“累了吧?”一声温润的嗓音,一个关切的问候,就这样从她身旁传来。
这声音轻悠敦厚,好似空山传来的一缕萧音。对颜胜雪而言,熟悉而期待。
“瞻云?”她睁开双眸时,谢瞻云正满脸憔悴还在强颜欢笑地站在她身边,“怎这般憔悴了,没睡好?”
他们已经好几日没见了,如今见了却不生疏,颜胜雪反而从心中往外油然而生一股子舒坦和安心来。
颜胜雪也不知为何,她的唇畔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刹那,意识地就已经开始上扬,眸光中溢满的疲惫蓦地就化成了秋波盈盈,微有泫然的在眸中漾开。好似桃瓣泄落在了一池春水之中,再温柔地飘荡远去。
她将木门轻启,引了谢瞻云和翟玉一起走进来,她又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谢瞻云却对她方才的问候避而不答,反而戳穿了她紧闭大门的真正用意:“关严大门,除了封锁消息,还是想保护好伙计们吧?”
“明知故问!”颜胜雪娇俏地笑着白他一眼,嘴上看似回了四个嫌恶的话,但实际是以调侃的语气回答的,她对于谢瞻云很是了解她的想法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见不得他如此嚣张地在她这个正主面前炫耀。
颜胜雪走到石磨边上坐着,从后院向前堂看着伙计们也歇着喝她煮的梨汤了,她才向谢瞻云感慨道:“赛事交由上届魁首的渔声小馆部署,我没办法,得留伙计们帮我。能送走王娘子和藿香,已是我最大的本事了。但如今只留下这些伙计们与我并肩作战了,累了一天,我真的好疲惫。”
“我知道。”谢瞻云走到她身边,大掌轻轻地落在她单薄的肩头:“我听说了余师傅出事了,就知道你大概会很累了,只是昨夜我没能及时赶回来,但今天已经快马加鞭赶着回来了。”
“你又去哪里了?”颜胜雪对肩畔忽有的熨帖并不抵触,只觉得好像从肩膀上的大掌和他的话语里传来了无限的温暖,她不厌烦,反而欣然,抬眸时,全然是对他的担忧,“怪不得如此憔悴,是一夜都不曾合眼吗?”
翟玉此刻解释道:“郎君一夜奔波,替余师傅请了台州最擅于针灸的郎中前来。”
原是如此,他才这般憔悴。
定是那日翟玉将郎中的话对谢瞻云转达到了,所以他才彻夜不眠赶去台州接郎中。
她本想着今夜自己不睡赶去外州找的,却没想到他在她忙碌的时候,替她将最想办的事办完了。
颜胜雪心中感动溢于言表,兀自怔住,竟张着嘴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能道谢的话来了。
只听谢瞻云笑道:“舍不得让你累了一天再给人制膳,所以我让流觞带郎中去刘家酒楼吃饭了。”
“你说……舍不得?”颜胜雪错愕地睁大双眸望着他。
“嗯,你不是才说累了嘛。”谢瞻云回答的从容自然,“可把郎中也给折腾坏了,午膳都没吃呢,再不给人吃饱,怎么肯给你师傅瞧病?”
话音才落,流觞就带着郎中过来了,这郎中也是医者仁心,只草草要了一碗汤饼吃了就赶来了。
谢瞻云介绍道:“这就是台州的针灸圣手。”
“瞻云,谢谢你,谢谢你。”颜胜雪抿着丹唇,薄凉的素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去睡一会儿吧。”
“不用,我陪你面对,走吧。”谢瞻云坚决地摇头,含笑握住了颜胜雪的藕臂,示意她不要独自委屈。
颜胜雪见他盛情难却,再不拒绝了,只莞尔点了点头。
带着郎中进入余又生房中时,郎中搭脉后便妙手施针,只是神色依旧凝重,看来当真不容乐观。
但好在余又生因施针而辗转醒来,已经逐渐有了意识,虽然视线稍有模糊,说话也是如梦呓般地轻唤着:“囡囡,小囡囡……是你吗?”
颜胜雪顿时破防恸哭起来,给余又生倒了一碗水慢慢喂他喝下去:“师傅,慢点喝,不要急。对了对了,您吃不吃东西?肚子饿不饿?”
“不吃了。”余又生虚弱地回答,“喝口水吊着命就行了。”
颜胜雪激动地跪伏在榻边,连连道:“不许胡说!”
“怎么哭了呢?”余又生努力想抬起手帮颜胜雪擦拭眼泪,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哭了不漂亮了。”
颜胜雪握住余又生的手:“师傅,你终于醒了,我好担心你……我从未度过比昨日还长的十二个时辰,我已经要透不过气了……不过你醒了就好,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那郎中却紧张地满头大汗,走到角落里对谢瞻云道:“谢郎君,虽然余师傅醒了,但余师傅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如今这个光景,老夫即便拼尽一生所能,也只能让余师傅多活不过三日。”
即便郎中有意压低了声音,但耳尖的颜胜雪还是听到了他的话,立刻嘶吼道:“不行!怎么能只有三天!绝对不行!”
“乖徒儿,别为难郎中了,师傅的身子,师傅自己知道。”余又生还是怏怏的,声音也已经沙哑低沉到了极致,却还是用力握住了颜胜雪的手,慢慢地低声说:“夜里的庖厨大赛,师傅只怕是没福气参加了,这渔声小馆的名声,就要劳烦你替师傅守护了。你知道的,咱们当庖厨的,最在意招牌和名声了。”
颜胜雪泪水成线似的往下滴落:“知道,我知道,师傅,我知道。”
余又生勉力给皲裂的嘴唇挤出个弧度:“这一届若再胜了,师傅这渔声小馆,就是十年的江南‘鱼羹第一’了。这个虚名,师傅当真是想要的,你可得帮帮师傅。”
颜胜雪涕洏难休,更是泣不成声:“好,好,师傅,都听您的。”
目录
加书架
打赏
送月票
设置
详情页
1
张月票
2
张月票
3
张月票
4
张月票
10
张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