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人不清楚,这颜胜雪和谢瞻云是最清楚的,但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两人心知肚明,曹益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多此一举。尤其是月杨村之事早发生了半年之久,少女失踪案子出现的时候,曹益根本还没有和青城山进行所谓的欺骗户籍来谋求交易,更不会和这件事有什么牵扯。
有心人之所以要拉这个曹益充当幕后黑手,归根结底是因为他那不明不白就在荒野破庙外被人所杀,以及曹益府上那些下人对曹益突然另置田宅家产的所谓供词……这其中,可任人施为之处,是再多不过了。
谢瞻云嗤笑:“曹益……呵,拿个死人当替死鬼,何清明到底是多黔驴技穷,用个死了的贪官当筏子。”
“即便这样不高明,但事实上,查案的官员禀报到官家跟前的所谓始作俑者,就是曹益。”颜胜雪更加无奈,“你回程路上,一定也听说了吧。”
“是!偏生他还真就拿曹益当筏子成功了!他竟然成功了!竟然真的有人帮他抹除证据,嫁祸给曹益那个死人!”谢瞻云目眦欲裂地吼着,可叹息一声后,只剩迷惘的目光和有气无力的抱怨:“正因如此,众人皆以为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一锤定音,那么我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地扑了空,只是徒劳。”
颜胜雪想起何清明曾大肆借由搜查无双楼之事,突然含笑着果断摇首:“未必。”
谢瞻云扬眸,发觉颜胜雪睿智的目光抛向此刻无措的他:“你说,未必?”
颜胜雪口中说出这两个字比任何道理都更令谢瞻云相信事情还有转圜,他信她,也只信她。
“是。”颜胜雪眸中狡黠,促狭笑道:“既然光明正大地查,会艰难险阻,那我们,若不光明正大的呢?”
颜胜雪一手拈着帕子压在掌心,一手则端起羊脂韭饼又自如地吃了起来,等着谢瞻云的答案。
谢瞻云忖了半晌,仍旧不得其法,也继续吃着羊脂韭饼,目光却时不时疑惑而期待地朝颜胜雪面上瞟。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庇护何清明的人,不会一直庇护他的。”颜胜雪杏眸中陡然凌厉起来,现出的是极为少见的杀伐决断之色,犀利而清冷,如数九寒天的冰凝作了刀,“我们若先开门揖盗,他自然图穷匕见。”
这样的目光,令谢瞻云都为之震惊。
“你是说……”谢瞻云细品她的话,只觉这些时日他除了舟车劳顿的疲劳外,就是过分挫败,而没了理智,而今听颜胜雪的话,倒觉如当头棒喝,“置之死地而后生?”
颜胜雪点头道:“嗯,我们此刻没有其他办法,那就只能用阴招了,逼着他针对我们,等他嚣张至极,自然原形毕露,会做出更多出格的事情,届时也不用我们去找证据了,他自己就会留下证据给咱们。”
“你想让我,抓住新证据指证他?”谢瞻云摇首,心中氐惆难消,“只靠我们,只怕很难。”
颜胜雪的双眼却一如既往地明亮:“瞻云,我问你,在你眼里,官家可算是明君?”
“自然。”谢瞻云道;“我少时与官家算是同窗,官家雄才伟略自小就可见一斑,阿爹亦赞许官家是可堪大任之才,且当今官家比之先英宗而言,更有革旧鼎新的勇气,一直想召王安石王公回京重议改制变法之事。”
“我是小女子,听不得这朝政要事。但你既与官家是同窗,那这事——就好办的多了。”颜胜雪心中有数,杏目轻眯着促狭笑道:“有时候,民间市井也有民间市井的独特法子,是公门所不能及的。”
谢瞻云隐有忧虑地皱眉:“你到底想的是什么法子?”
颜胜雪凑在他耳畔,将她这为何清明制定的开门揖盗的法子,悉数说给了谢瞻云听。
“绝对不行!”谢瞻云知道这是个好法子,但仍坚定拒绝,“这岂不是连累了你!何清明不会放过你的!”
“我往后嫁了你,也是一样的跟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时辰早晚而已。”颜胜雪倒是不以为意,“谢公之所以同意我与你的婚事,无非是我说了,若你谢瞻云死了,我颜胜雪绝不独活。”
“那也不行,我不许你涉身险境!”谢瞻云急的双拳紧握。
“你傻啊!我这计策好得很,当初在会稽,我不在赌坊之前给张知县递二夫人家冤案的状纸,我怎么引开曹益的杀手,怎么让张知县派人保护我们和青城寨啊?”颜胜雪还在说劝,“要的就是闹大,而且一旦闹大,我这旧巷人满为患,他作为街道司负责人,就得出来指挥清道洒扫,难道还能跟以前一样对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管?他只要管了,那他就跟当初的青城山杀手一样,投鼠忌器,一定不敢以权谋私,你还怕他敢对我动手不成?”
谢瞻云沉吟着思忖,虽觉颜胜雪所言有理,但仍不肯要她牵涉其中。
“何清明是你多年政敌,他一定早就知道你老往我这饮馔记跑,等他之后查出来,也会知道你喜欢我的,届时用不用这法子,结果都是一样,但若是此刻就因为畏惧而错过良机,那这辈子都不能制裁他了。”颜胜雪知道他关心则乱,她便说的举重若轻:“而且,我这法子一出,那名噪东京的,可就是我们这久无人问的旧巷了,人多了,旧巷热闹了,当年谣言就不攻自破了,燕归来街的繁华也可光复,对我而言,实属百利而无一害。”
谢瞻云还是激动不已:“最大的害处就是会害了你!”
“只许你为报国志赴汤蹈火,不许我为毕生愿鞍前马后?”颜胜雪这下也严肃起来,与他郑重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你知道我的毕生所愿就是光复旧巷。我倒巴不得趁这次机会给旧巷涨涨人气,早日光复燕归来街的繁华呢,还能为民除害,这不是一举两得?何况,这计划里有听雨在,我真的不会有事的。听雨乃是谢公之女,更是官家钦封的锦鲤娘子,当下又有濮阳郡王护着。何清明这时候报复她,无异于自掘坟墓,他难道是活腻歪了,生怕这么多人都查不到他头上?再说了,谢公、官家、濮阳郡王,他一个也开罪不起。”
谢瞻云倒不想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耽搁了颜胜雪的愿望,便泄气道:“是,你说的倒是。只是……”
颜胜雪听他松口,就见缝插针地当他答应了。只是转念一想,颜胜雪又道:“就是……我觉得,我们可能有点对不起听雨。”
“什么对不起我啊?”谢听雨正从门外走进来,大概是偷听了好一会儿了,轻笑道,“若是需要我帮忙,那我就把我这身份卖给你,我自己呢,也当你的护院。颜姐姐用八宝肉圆回赠,如何啊?”
“偷听墙角可不是好习惯。”谢瞻云嗔责一声。
“二兄与嫂嫂放心。”谢听雨并不理他,只顺着颜胜雪的提议道,“官家好不容易赐的封号,总不能白白浪费了吧?得官家封号,为官家除害,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责无旁贷,绝不推脱。”
谢瞻云没想到谢听雨也有此豪言壮语:“小雨虽是女身,却有男儿报国之志,阿爹若知道了,一定夸你。”
“濮阳郡王是个好人,为灾民筹钱,为流民施粥,我不能比他差。”谢听雨活泼笑道:“还有,我没什么报国之志,我就是想吃颜姐姐的八宝肉圆罢了。”
“好。”颜胜雪也不再和她客气了,勾勾素指示意她上前听计划,“你来。”
颜胜雪附耳说了计划,谢听雨觉得并无任何为难之处,无非就是利用自己锦鲤娘子的名头和一些多余的钱财罢了,于是满口答应下来:“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无妨!小事!但八宝肉圆,还得照给!”
“给给给!”颜胜雪笑着掩唇,让她蹦跳着出去找吴茱萸吃凤凰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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