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城寨人口众多,我手头现银也不多了,你可别做太贵的肉菜,我买不起的。”谢瞻云叫苦之余不忘调侃她,“实在不行,这些日子你出摊儿赚的那六成铜钱,怎么也有一两贯了,可愿割舍了?”
“我之前谋算设计让你往外借钱,如今你没钱能请客了,倒想起来跟我借钱了?”颜胜雪也不吃他这套,螓首一偏便笑他,“数你好谋算了不是?”
谢瞻云佯作委屈起来:“我这不是怕你一高兴,以为我阔绰,真让我去买个百斤羊肉、十斤鹿肉的,那我可是买不起了的。这会稽本就是私访,没带许多闲钱。”
“不会的,亲兄也不敢这么坑呀,放心吧。”颜胜雪娇憨笑道,“你只帮我买十只整鸡就是了。”
“可有什么要求?”谢瞻云反问。
“知我懂我要求严格殊异,看来那胡萝卜鲊的调料当真是没白让你捣。”颜胜雪轻笑一声,嘱咐道:“要皮黄、脂厚的,这样肉质紧实弹牙,肉汁鲜美——今夜我要做的这道菜,十分要注重田野鸡肉的鲜味,你可嘱咐好,定要现杀的鸡才可以。每只鸡你帮我把毛拔干净,掏干净内脏,最好当时就给我洗好,你回来的时候控一路血水,这样回来省功夫。”
“皮黄脂厚、现宰现杀、拔毛去脏、洗控干净……”谢瞻云顺着又嘟囔了一遍,确定自己记在脑子里了,才又问:“没问题,记下了,只是,你今夜要做什么?”
“黄金鸡的大伙儿份——便叫‘黄金百两’,如何?这个名字富贵吧?”颜胜雪拍拍手,转着圈比划道:“十只鸡,每只鸡做好了我分为十块,所以总共一百块,就是一百两。”
“你这噱头好,他们一定高兴。”谢瞻云笑她机灵:“黄金鸡是道好菜,比起会稽黄酒制作,这黄金鸡倒是更能显出鸡肉的鲜美来,李白就曾说‘堂上十分绿醑酒。盘中一味黄金鸡’,想不到如今我也有这口福了。”
“去你的,你是谢公的郎君,什么好吃的鸡没吃过。”颜胜雪樱唇一翘,嗔道:“我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不需你在这儿给我壮声势!你就请好得了!”
谢瞻云转身就要去帮颜胜雪收拾胡饼摊的东西了,却被她又叫住:“除此以外,瞻云哥还需要带黄鱼鲞、酒香螺、酱蜜丁回来,尽量挑些日子新鲜的,这样还能再寨里放个一两日,免得坏掉了。”
“你要这下酒菜做什么?”谢瞻云念叨着这些都是下酒的佐菜,与这黄金鸡并不匹配,不知她这葫芦里卖什么药,遂问:“要在寨子里喝酒?”
“我是以备不时之需。”颜胜雪从容道:“那日你我到二夫人院子里看的时候,我见外头有好些空的酒坛子,屋子里头又隐隐有些酒气,我就觉得二夫人大概是个好酒之人。加上她屋子最里面有一处黑暗没反烛光,应该是个下沉式的酒窖。”
“她弄酒窖做什么?”谢瞻云也注意到二夫人居所有空酒坛子,但没认为她还有个小酒窖。
“我猜应该是让二当家的把她酿的酒拿到集市上去卖,以此来偿还赌债,不然这寨子里头的收入都明的账目,她欠这么些钱,拿什么来还?”颜胜雪素指抵唇,思量着问:“你还不行人家有些自己的盈收?”
谢瞻云瞋目:“你这样肯定?”
“也不很肯定,但人擅长什么,便用什么达到自己的目的——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我总是记忆犹新,我觉得放在这里也十分适用。”颜胜雪又忖了忖,缓缓道:“我擅长厨艺,所以就将入梦散下在菜里,二夫人若真要给我使绊子,想必,是要给我送酒了。”
这话到这里便结束了,两个人各忙各的去了,颜胜雪去山麓继续出胡饼摊子,谢瞻云则下山买菜。
黄昏时分,谢瞻云带着颜胜雪要求的十只整鸡回来了,没到胡饼摊子的时候,就站在落日余晖之中喊颜胜雪的名字,这黄昏之下的影廓,倒像是个为人夫君的在向晚之际喊自家娘子回去做饭似的温馨。
流觞一边偷笑着帮谢瞻云提竹筐,偏偏谢瞻云像为了等着对颜胜雪邀功似的迟迟不肯给他。
流觞调侃道:“往后只盼郎君也是这样在夕阳西下的山里头,等少夫人回家做饭。”
“你这鼻青脸肿可欠缺两颗黄豆。”谢瞻云被这话调侃的倒有三分羞赧,便瞪着这流觞一眼:“当心胜雪听见了一会儿送你两颗黄豆。”
流觞记得颜胜雪那初见之日就塞给他鼻孔两颗黄豆,一时间也怂得很,不敢再说了。
颜胜雪喊了声“就来啦!”,身后的藿香就带着那诸事顺利四兄弟收摊子准备回青城寨去。
颜胜雪先小跑过去接应谢瞻云,当然,也是为了检查他采买的食材是否真的按照了她的嘱咐和要求。
她掌勺的菜肴里头,无论荤素,对食材和调料的要求都是极致的高,只要下厨,便是十分用心的。
“嗯,表哥这里处理的不错,整鸡处理的都很干净。”颜胜雪左右扒拉着检视,心满意足地绽了笑靥,“表哥这次没让我失望。”
听着颜胜雪夸他,谢瞻云的嘴角竟然也不自觉地上扬几分,只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颜胜雪自顾自地拎着竹筐里头的鸡往前走,藿香凑上去要帮她拎。
谢瞻云站在原地傻笑着,呆滞地看着颜胜雪拎着十只鸡还能跑跳自如的娇俏灵动模样。
流觞又凑上前道:“瞧瞧这郎君得到了颜娘子的肯定,这嘴咧的……”
话音未落,谢瞻云就回了神,才要训斥流觞,流觞便识相地追上前去帮颜胜雪提篮子。
一行人就这么欢声笑语地回到了寨子里头,颜胜雪围上围裙就将自己关到厨房准备做晚膳。
先自己榨了鲜黄辛香的麻椒油,另一个大锅子烧了滚水,在里头放了些麻油和磨细的盐巴,在逐个将整只黄皮鸡用滚水烫一圈便捞出来,黄色的鸡皮就已经攀在鸡肉上头了。
如此稍后再慢慢地煮,这烫过的鸡皮就不易脱落了,那届时出锅时的鸡,“黄金一色”的出品相也就更好了。
再趁着火小的时候,慢慢地煮鸡,颜胜雪就到一旁去切香葱、捣花椒粒了,等水里的鸡基本鸡皮更加成色金黄的时候,她再将备好的葱段和花椒给放进锅里,加些柴火继续慢慢地煮,煮到一炷香的时辰的时候,那股子椒香鲜鸡的味道就四溢飘散开来,弥漫在整个小厨房了。
颜胜雪不急着出锅,反倒是选择了再让这整只鸡在麻椒汤底里头浸泡了一会儿,这浸泡的过程中也不忘记掐着每一盏茶的时辰,就给这整只鸡翻个面儿,以求鸡肉寸寸椒香、口口入味。
“哇……这也太香了吧!”
“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嘴里啊!”
四处的嘈杂几乎在颜胜雪认真做菜时得不到回应了,因为她的眼里只有面前、手下的菜肴。
黄金鸡出锅的时候,色泽表皮金黄,有汤汁浸润其中,部分的鸡皮还是有些往下褪,但更多的还是被颜胜雪掐算好的时辰和先烫再煮的法子给保留在鸡肉上了,有些微碎落的鸡皮反倒是更惹人垂涎三尺——
因为鸡皮之下露出的鸡肉里,还往外沁着鲜美的鸡汁,反倒是露比不露更好、更香、更有食欲了。
一道简单的黄金鸡,处处见了颜胜雪的制膳功夫,以及她对火候、食材炉火纯青的把控。
切分装盘的时候也极为讲究,翅膀和鸡腿要完整保留,整鸡从鸡脖颈向下切,空膛里头还能灌更多的鸡汁。
这十只鸡算是整个寨子的人都能吃得到了,所以颜胜雪也足足分了四次才彻底将这十只鸡做好,只是做好一道装在盘子里头,等来的就是许多张迫不及待的嘴和满盘边的流涎。
所以等到最后的时候,这饿着肚子的小土匪是馋得疯了,没等这出锅的黄金鸡分好块,就一人一筷子地给整只黄金鸡全部撕了,你一只翅膀、我一只鸡腿地狼吞虎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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