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伯说他儿子欠了赌债被上门打断了腿,老伯来此讨个公道。我原以为是个赌徒不肯帮忙的,结果这老伯说是因为这坊主跟妻室出千,我本想去看看,却发现他们赌坊果然出千!”谢听雨指着身边一个六旬左右的老丈,愤慨道:“这坊主被我识破以后还要打我出去,我自不能受了这般登徒子的委屈!”
颜胜雪蹙眉道:“老人家,讨公道您得去衙门呀,这赌坊他们人多势众,您这一把年纪何必呢……”
这老丈也是气的浑身哆嗦,义愤填膺:“小老儿就是想告诉这些赌坊的客人,这风云赌坊黑心出千,一旦开始跟他们赌起来就少不得被他们算计!我那儿子正当壮年,如今跟残废一样!”
说完了事情经过,这队衙差里头,一个像是捕头的男子似乎故意选择性地耳聋了,只听见了谢听雨打人之事。
那捕头开口便指着谢听雨问:“就是这小娘子打了人对吧?”
“正是正是!”那牛坊主对着衙差十分谄媚,对着谢听雨倒骂的很是难听,“粗鲁的泼妇一个!”
颜胜雪眯缝着杏目,她久历世故,只看那捕头和这牛坊主的眼神交流,便知道这牛坊主定给了这捕头钱,要他找谢听雨麻烦,难怪这小竹子派小石子上山报信了,定是看见了牛坊主派人给衙差送钱。
这谢听雨天真无邪,空有一腔热情仗义,想必是瞧不出这个中端倪的,当真得颜胜雪来解决才是,这官商勾结欺压百姓的勾当,早在东京她就时常帮着旧巷边的孤寡们摆平。
“我即便打了又怎样!”谢听雨也是刚烈,嚣张气焰分毫不减。
捕头眸子一眯,吩咐道:“将这小娘子带回县衙。”
“不可!”颜胜雪将谢听雨往身后掩了掩,对着捕头喝道:“今日是这风云赌坊先挑事的,为何只抓我妹子一人?”
谢听雨见颜胜雪帮忙,更是有了底气和衙差争执:“就是就是,我不过当众揭穿他们出千诈赢,全无诚信可言,他们便拿了棍子赶我出去,更扬言要打折这老伯的腿,我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
那捕头冷笑一声:“为民除害自有府尊做主,这风云赌坊在会稽多年不曾有过任何一桩官司是非,为何你这小娘子来了便妄言这风云赌坊全无诚信了。”
为了示威,这捕头还将未出鞘的刀往她们面前抬了抬。
“若要早出是非官司,岂非这出千诈赢之事早就人尽皆知了,还至于轮到这老伯被骗、郎君被打?”颜胜雪浑然不惧,挑着眼眉质问那捕头,迎着他那丑恶嘴脸继续喝道:“你这当捕头的边只管问问,哪个赌钱的人看着这满赌坊拿棍子站着的打手不打怵?谁又敢真的去官府多言?”
这被怼的捕头气的是鼻孔冒烟儿,却挑不出颜胜雪一丝错处。
谢听雨倒是满眼崇拜地看着颜胜雪,一时间竟被这做饭好吃、长得好看还吵架厉害的小娘子给圈成了粉。
“可如今重伤在身的是那几个小郎君,这小娘子是毫发无损,你让本捕头如何相信你的话?”这捕头憋了半晌,总算狞笑着回出一句废话来:“今日之事,你妹子可有人证?可有旁人看见?”
“哟,妾身竟不知这宋律都不曾写的断案原则,到官爷您这儿便是谁伤重谁有理了?试问刑部大理寺可敢这般妄下定论不成?”颜胜雪俨然被气笑了,煞有其事地对这捕头道:“不知道官爷是不是当年入县衙只考了武艺,没考脑子,这‘敢怒不敢言’五个字,在街坊四邻的脸上——您看不出来?”
这捕头自觉颜面尽失,无话可说时咬牙道:“来人,把这口出狂言的两个小娘子,都给我拿下!”
颜胜雪倒是不怕,谢听雨却当了真,出乎意料地挡在颜胜雪面前一声厉喝:“我看谁敢动我姐姐!”
“雨婷!”颜胜雪伸手去拉住谢听雨,“切勿动手。”
颜胜雪知道,若百姓跟衙役动起手来,这是势必要吃杖的,而这谢听雨实在仗义,方才竟出手挡在她面前。
谢听雨对着那坊主便吼道:“姓牛的,本娘子告诉你,要看郎中、要赔多少钱,我尽可赔你就是了,休要胡乱拿我姐姐!我这拳头必不容你们如此撒野!”
颜胜雪也迎着那捕头神情一凛,昂首扬声道:“事出有因,捕头官爷却如此横行霸道,难道当真要让人说会稽县尊乃是和这赌坊官商勾结不成?!”
这捕头一时心虚不敢说话。
那坊主也一愣,下意识拿了府尊压人:“你是哪里来的小娘子,竟敢在此胡言乱语,造谣县尊!”
颜胜雪见他似乎怕了,索性笑道:“既不是如此,怎么不敢让人说,素来只听说官为民之父母,收税纳贡时叫做父母官,怎么为人父母如今倒不许子女议论了?”
这捕头恨得咬牙切齿,却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时不敢胡言了,毕竟他私自收受赌坊银钱,若给新调任来的县官发觉,只怕他也是要被撤职查办了。
正踌躇着,身后就有他的副手上前轻声地劝:“头儿,这小娘子牙尖嘴利,只怕不是个善茬儿。”
耳尖的颜胜雪听到这小话儿,索性顺着这话忽悠那捕头道:“妾身的姐夫乃是东京的皇商,常年能登上御街拜谒官家,而今倒不知姐夫能否去官家跟前问问,这会稽县尊,可堪百姓议论!”
那副手又对捕头递上小话儿道:“头儿,如今官家为赈济灾民,当下格外礼重皇商,这俩小娘子看着很是富贵,这钱财说拿便拿,又这样气焰嚣张,只怕还真是来历不凡,不如退了钱给这坊主吧……”
这捕头正踌躇之际,前方一座轿子稳当落地,轿中人还未出,声已先至——
“是什么人议论本县?”
原是新调任来会稽的张知县,方才在寻访民情时听说此处闹起来了,所以便跟了过来。
众人纷纷行礼,一时间赌坊外鸦雀无声,徒添了官府威仪带来的肃穆清正之气。
这当捕头的更是没想到县尊驾临,一时吓得险些晕了过去,幸得副手扶住,才没摔倒在地。
这张知县其实在外头听了这吵闹声有好一会儿了,对这伶牙俐齿的颜胜雪和仗义坦荡的谢听雨颇有好感。
张知县和颜悦色道:“大家请起,我本不在县衙之内,出来便与各位皆是邻居,无须如此大礼。”
张知县从轿子里头出来,一身官服颇具威严,周围百姓也没有分毫惧色,反倒都心悦诚服地行礼参见,与她师傅之前告知的新县尊为人大体一致。
颜胜雪拉着谢听雨站起身,她看着这张知县为人也似两袖清风,无甚阿谀及拿腔之态,想来是个好官。
果然这张知县他当众便道:“官家广开言路,各路各府各郡各县皆有言官勘探,市井琐事亦可上达天听,既称本县作父母官,自是少不得要应对百姓非议的,须得耐心听百姓所言,方可为一方好官。”
“小的知错。”这捕头带着一众小捕快纷纷作揖认怂。
张知县只瞟过他们一眼,并不曾叫他们免礼,反倒走到颜胜雪和谢听雨面前,温声道:“二位小娘子若有冤屈,自可呈状告上县衙,我会稽县衙开则是为平冤告屈的,尔等不必有什么顾忌。”
颜胜雪欠身回道:“县尊光明磊落,妾身拜服,妾身并无什么状纸要告,然而妾身却的确有一不情之请。”
“你且说来。”张知县正了正衣冠,俨然一副在乱市亦要公正办差之态。
颜胜雪想着,这风云赌坊本就属于二夫人,是这牛坊主伙同李小娘强行霸占的,天道好轮回,倒不如趁着此刻就替二夫人将这本属于她的产业全然夺回来——在这青天县尊面前,便是最好的机会!
微微一顿,颜胜雪便确定了心意,朗声道:“妾身恳请明日一早于会稽县衙外设赌桌一张,在县尊的见证下,请风云赌坊应战。”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是一怔,谢听雨亦然,拉了拉颜胜雪的袖口:“颜姐姐,咱们还要赌啊?”
颜胜雪轻声回道:“对,在县衙门口,我看他们如何出老千!”
“好,听你的,赌!战!”谢听雨对颜胜雪的决定拥护又支持。
颜胜雪看着沉思的张知县,续言道:“妾身是想请县尊做个见证,我与妹子向风云赌坊宣个赌战。”
那捕头察言观色,见张知县有所迟疑,立刻趁机喝道:“尔等妇人简直胡闹!会稽县衙乃是威武肃穆之地、县尊办公伸冤之所,岂容市井赌徒登临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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