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胜雪虽来青城寨时日不长,但对青城寨上下兄弟们的真心诚意却是人尽皆知的。
顺子知道此行虽险,但只有他作为青城寨的一员,演起来才最像,何况有这么多的钱财可拿,总比守着大当家发放的那些零花钱是要富裕多了,何况他心底清楚,颜胜雪不会骗他,更不会害他。
再三思量之下,顺子答应了这事:“好,三当家的,我信你!”
顺子忽地拍了拍颜胜雪的肩头,颜胜雪一愣,而后顺子才意识到自己失礼,羞惭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三当家,我净当你是兄弟了。”
“当我是兄弟才好,你若见外了,我还担心这计划成不了呢。”颜胜雪慨然笑着,显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转目她看见另外三兄弟很是关切挂怀顺子的安危,满眼担忧的模样,她才素指扣在木案之上,敲击了三下,示意几人回神听她讲:“你们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办就是了,我用性命保你们平安无虞,我几时骗过你们?”
“这倒是,这倒是。”四兄弟都踌躇着应和起来,但神情的担忧和疑虑还有几分。
“我相信咱三当家的。”顺子朗声道:“这些时日,她为咱们寨子做的,比压寨夫人还要多了。”
“……咱能不提这茬儿吗?”一提起压寨夫人,颜胜雪便无语之至。
“好,为了咱大当家的,为了这两贯钱,演!必须得演!”顺子知道自己说错话,立刻在案上轻锤一把,转看三兄弟,立时成了说劝之人:“你们呢?”
三兄弟这下齐声点头:“演!”
“……去吧。”颜胜雪沉湎在方才的无语之中,挥挥手由着他们下山了。
他们应声便去做了,然而这曹益的杀手还真的正中颜胜雪下怀,大体的方向跟颜胜雪判断的并无二致,唯有细节处可能稍稍渐强了几分——那便是在山麓劝架的时候,这四兄弟还真为了晚膳吃什么而动手打起来了。
小利子想吃黄金鸡,顺子想吃八宝肉圆,小竹子就很想念山家三脆,这小石子就嘴馋的最想回味之前那道假煎肉了……然而四兄弟吵着吵着还不忘了入戏地说:“寨子里头没有钱!啥也吃不了!”
这话属实扎心,等于小竹子胜出了,这山家三脆是没钱时候唯一能吃的了,于是得意地炫耀起来。
小利子不满意,才想拉着他教训,没想到直接身子一歪、脚下一滑,整个人往林子里滚了滚,然后额头见了红才站起来,走上坡的时候,还跌跌撞撞的站不稳。
……这倒是颜胜雪没想到的。
于是颜胜雪掏钱给小利子看了病,就等着顺子继续演戏的结果了。
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由于这四兄弟演的戏过分逼真,反倒正好让这杀手信以为真了,立刻就决定当夜就贿赂顺子进寨替他偷文书。
颜胜雪正照顾小利子,用两个豆蓉青团子填慰了一番他受伤的心,就看顺子回来了。
顺子道:“三当家,那厮……让我今晚给他送下去。”
“你与他定的几时?”颜胜雪心道,这回可真是歪打正着了。
“你不是白日里说最好亥时嘛?”顺子沉稳,将话都记在心上,“我便说亥时一刻与他在山麓会面。”
“好。”颜胜雪目光如炬,端的是做好了今夜要护住顺子交接假文书的准备,“藿香,你去请张知县今夜加派点人手上山,就说二夫人今夜从张府祠堂回来,怕被牛一犇的打手算计,请他派人护着。”
藿香应声去了,原是颜胜雪今日一早就请二当家务必带着二夫人下山到张府去,非得得了通知后再回来,便好寻个由头请张知县加派人手护送了。
如今知道了亥时一刻要护住顺子,颜胜雪就让小竹子也立刻下山一趟,前去张府通知二夫人在这个时刻左右上山,如此便能算是万无一失了。
“这个你拿着。”吩咐完计划的颜胜雪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小竹筒来递给顺子,“这里我亲自榨的麻椒油,这要是进了眼睛,管教他不是失明,胜似失明……那杀手若要对你下手,你也好防卫着。”
“还是咱三当家想的周到!”顺子如获至宝,往里怀揣着,俨然是更放心了。
她递给顺子的是一只竹筒,上头似乎带一只竹杠,往下压的时候好似个喷头,将里头的东西喷压出来,这是颜胜雪从谢瞻云的屋子里面找到的。
他似乎是走之前连夜做了这个东西,毫不戒备地放在案上了,恰好等她去拿一样。
颜胜雪没想到如今能派上这个用场,倒也不枉费他一番巧手了才是。
随后她从里怀取出假文书递给顺子,让他将这东西交给那杀手,颜胜雪对这假文书再三验看过,绝对是与真文书没有什么异样的,定能以假乱真!
只是这文书并非是她所准备的,而是在谢瞻云送她的装着那一柄竹编锅刷的木匣子底层发现的。
她最近夜里时常梦魇,梦里竟都是谢瞻云涉险的模样,也不由自主地端着那木匣子,看着竹刷睹物思人,思着思着,便发现了那木匣底的玄机,果然藏着一封他事先备好的假文书。
谢瞻云精于竹编,也擅于篆刻,他桌案上除了竹筒以外,还放着一方用竹子篆刻好的曹益印鉴,上边擦了红印子,想来是已经在文书上盖过了的。
因此颜胜雪便怀疑到了他早已备好假文书,只待杀手上山了,所以想到了那木匣子。
“瞻云,你到底怎么样了?”颜胜雪看着顺子走后,用手托着那木匣子,对着外头渐暗的天自言自语起来,“这假文书你一早就随着竹刷留在我手上,难道这一次,是不准备回来了吗?”
天际骤然升了月,顺子顺利地完成了交接假文书的计划,碍着官兵上山,这麻椒油也是没派上用场,顺子安然无恙地拿了剩下一笔钱回来,为了犒赏顺子,就拿了那麻椒油做了椒麻鸡腿来给四兄弟庆功。
至于谢瞻云,他虽不知道颜胜雪已经送出了假文书,但似乎颜胜雪对他的关怀和思念,他已经遥遥地感知到了——面前是清汤寡水的汤饼,没有椒麻等刺鼻之物,他却一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这还不是有人惦念吗?
然而他此刻全心全意地想着月杨村村西的村民可否都按着他的计划出逃成功了。
事实上的确如此,他在买米粮的耕户人家见到了阿年母子——这是他在草仓临走时,趁着吴大汉去闻酒香,他附耳在阿年身边悄声说的一句,没想到阿年这孩子年幼,却当真找得到这农户家里。
他们母子是在等他。
谢瞻云看到阿年母子的一刹那,心中百感交集,但总算是欢畅地松了口气:“还好,你们出来了!”
当真不枉费他一番苦心了。
只是,月杨村那些村西的村民对那些外男土匪的报复,来的比谢瞻云想的还要猛烈。
本以为只是下了药,给了村民机会逃跑便罢了,却没想到那十几个外男,都被女人们拿着他们带来的刀剑都给趁着晕睡的时候给捅死了。
阿年激动地说:“小叔父,我们出来了,他们……都被阿娘给杀了!”
谢瞻云细问之下,才了解到事实原委,那日阿年娘为了保护阿年,被十几个外男逼迫着敬酒,加倍凌辱之时,总算是因着入梦散的缘故都沉沉睡去,阿年娘颤颤巍巍地拿起吴大汉的佩刀,爽快利落地一刀了解了他!
随后她叫了村里其余妇人前来,大多都是被这些土匪凌辱过的,纷纷畅快地举刀复仇,顿时草仓里血流成河,妇人们带着孩子,男丁们背着老人,全部从月杨村里逃了出来。
谢瞻云听着便紧张万分,他当初只想到用这阿年抢着喝酒取信土匪们,却没想到这舐犊情深,阿年的娘亲能为了保护阿年做出这样壮烈的举动。
不过还好,这些恶人的死,丝毫不值得惋惜。
阿年想着,因谢瞻云的帮助才逃出生天,所以有必要按照谢瞻云的计划,出来与他相会。
阿年看到谢瞻云就止不住的哭:“小叔父,娘杀了人,会被官府抓走吗?”
“不会的,不会的。”谢瞻云抱着阿年,心中不免酸楚了些,母亲为了保护孩子而杀了穷凶极恶之徒,孩子竟然担心母亲要坐牢,遂安慰他道:“你阿娘杀的是恶人,我会为你们证明的,你不必怕的。”
“小郎君,在褚长老的带领下,村东也幸免于难了。眼下村西到村东的所有村民都逃走了。”阿年娘抱过阿年哄着,一壁清楚地告诉谢瞻云,“只是,村东的粮食都被那些土匪渣滓搬出去了,村里现在没有粮食可以吃,所以的流民都……涌向会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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