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瞻云却在彻底睁开眼的时候,看到颜胜雪青丝散落的模样。
尤其在日光似乎喷洒在她如绸般的秀发上时,他是更加挪不开眼睛。
只觉得眼前情景当真如她昨日胡诌的那般,她像是个下凡授艺的仙女似的好看。
他一时呆滞住了,半晌也没动。
颜胜雪自然急了,跑上前用力拉着他的手臂,不耐烦地催促道:“喂喂喂,快走呀!”
“不用担心,流觞和藿香娘子不是都在寨里嘛,出不得什么大事的。”谢瞻云起了身,但看着懒洋洋的。
颜胜雪推搡着他往外走:“快走快走!”
谢瞻云发现山洞里头还安静,没有人起来做朝饭,便朝山洞一指,“她们还没睡醒,不必辞个行?你舍得?”
“仙女广施恩德是不需要留名的!”颜胜雪一边嗔着一边拉着他手臂快走,“别搅扰她们了,快走!”
谢瞻云就这么被动地被颜胜雪拽着沿着原路返回了。
只是好一顿折腾后,才出了二当家所谓的居所,便听着青城寨里头叮叮咣咣、噼里啪啦的,不是东边飞来个铁盆,就是西边掷来个盘子,逐一在眼前和身后飘过,所幸没有被伤到。
南北方向倒还安定,还没有什么变相的凶器袭来,但……都是嘈杂吵嚷的叫骂声,而且应该不止两人发生口角。
“你别走!”
“你回来!”
“你不下山你不是人!”
“我下山了我才不是人!”
“……”
此起彼伏的互相谩骂声让谢瞻云和颜胜雪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寨子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谢瞻云隐约辨认得出,这最后一句话似乎是流觞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颜胜雪懵然地四处张望着,一边躲着飞来的盘子和碗,一边还望出声的方向看过去。
“就不走!你们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又一声尖利的女子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这声音是藿香的,颜胜雪发觉后就当心藿香出事了。
“颜娘子,谢郎君!”这时候那小利子倒是跑来了,可见他满脸惊慌,焦头烂额,“你们怎么才回来啊!”
“到底怎么了?”谢瞻云将颜胜雪护在身后,一壁也着急地问起来。
“寨子里头都炸了锅了!”小石子也跑过来报着消息,好像十万火急的军情。
“什么炸了锅?”颜胜雪听得是不明就里,“你们把藿香怎么了?谁跟谁打起来了?”
小利子回答道:“流觞郎君跟寨里的兄弟们打起来了!藿香娘子帮着流觞郎君骂人呢!”
“打起来了……”谢瞻云和颜胜雪对视一眼,“难道是张大春发现了?”
颜胜雪险些被一只茶杯击到肩头,总算无名火起,一时按捺不住脾气了,高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这吵架的声音和扔砸东西的声音是一丁点儿也没缓解。
小石子呆愣道:“……完全不听,我们也已经喊一大早了。”
颜胜雪忍无可忍,闭了闭眼,作气沉丹田之状:“……那只好使用必杀绝技了。”
话音才落,谢瞻云和小顺子、小利子都各自退后一步,但都伸着胳膊像护法似的守在颜胜雪身侧。
“今!晚!吃!肉!”颜胜雪双手拢在唇边成了个喇叭形状,声音极具穿透力,“别!打!了!”
小顺子拿着个破锣走出来,一边敲一边帮着吆喝:“今晚吃肉!”
谢瞻云也跟着喊:“今晚吃肉!今晚吃肉!想吃肉的去大堂!”
声音传远了以后,不过须臾的时间,整个院子里头便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一记绝杀不愧是一记绝杀。”小利子在一旁是看呆了。
顺子在利子的耳边轻轻地敲了声破锣,问他道:“怎么,你晚上不吃肉?还不走?”
“是是是,走走走。”利子当即回神,跟顺子一前一后地往大堂走。
颜胜雪早就在大堂坐好了等着方才那些逞凶斗狠的小土匪们,她和谢瞻云各占一方主位,正襟危坐着,好似家长要对不听话的小辈施以家法似的严肃。
那些四面八方跑回来的小土匪都只敢站在堂前,没人敢进去。
藿香和流觞却似有所依仗一般,威风凛凛地走进大堂去,但面上各自都有些伤淤之痕。
藿香倒只见额角有淤血,想来大概是被误伤砸到了。严重的是流觞,鼻青脸肿之余,好像手臂也扭伤了。
谢瞻云知道流觞是有些功夫傍身的,寻常这些土匪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他这般伤势严重,想必是遭到了群殴,是双拳难敌四手之过,于是厉声道:“你们俩跟着他们在胡闹什么,怎么这样好生狼狈!”
流觞委屈的似乎不敢抬眼,嘟囔道:“胡闹的又不是小的……”
颜胜雪蹙了蹙眉,看着外头堂前十几个小土匪谁也不敢进来,她立刻双拳紧握,重重在木案上一锤,娇声叱道:“想吃肉的全都给我滚进来!”
一听这话,小土匪们虽不情愿,但总归都走进去了,只是都在堂下站着,没人坐下。
“干嘛,我又没罚你们站,给我排排坐,都给我坐好喽!”颜胜雪站起身,无奈地双臂环胸,又一次不悦地催促着他们,“藿香、流觞,你们也去。”
“是是是!”
几个小土匪人人都快速找了个座位坐下,颜胜雪才开始问:“吵什么吵?打什么打?”
没人回话,各自都互相打量着,似乎都是心中有些委屈和不平,但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至于最前头,那是不明就里的小顺子和小利子,显然他们看到的时候,便已经打起来了,劝都劝不住。
谢瞻云眯缝着眼睛破开僵局:“谁有理谁便先说。”
“我有理,我有理!”流觞这下话匣子大开,嚷道:“是二当家说颜娘子昨夜做菜把咱们都给放倒了,还偷走了寨里的钱财,和我家郎君一起私奔跑了!”
“屁!你们寨里哪有钱财?”颜胜雪听了这话立刻就反唇相讥,泼辣的腔调中带着七分不屑,目光如刀似的剜在那些一样鼻青脸肿的小土匪脸上,几个小土匪倒的确羞愧地垂下了头,一时间无言以对。
第一个将头放低的小土匪是唤作大山的,颜胜雪认得他,他吃饭吃得多。
大山此刻竟然扭扭捏捏起来:“……是二当家的说颜娘子和谢郎君偷了钱,我也不是存心说你们偷窃的。”
“偷窃?”颜胜雪双臂环在胸前,一副刁蛮的架势,大山这话俨然把她都气笑了,“你给我翻一翻去,谁能在这寨子里现在找到半贯钱,我包他半个月吃喝不重样儿,谁能,谁能?!”
自然没有小土匪敢接这话儿了。
谢瞻云接着问流觞:“那管你们什么事?做什么要打起来?”
此时藿香急道:“话还没说两句呢,他们听风就是雨,就说把我们俩找人牙子卖了抵钱,给主子还债!”
颜胜雪觉得简直莫名其妙:“所以,你们便打起来了?”
流觞嘟着嘴,满腔委屈地说:“反正就是二当家说话可难听了!”
那大山身旁坐着的小山也不情不愿地嘀咕这:“那是二当家说的,也不是我们哥几个说的……”
颜胜雪冷声一嗤:“那二当家他人呢?让他亲自来找我说,好生清算清算你们寨子里丢了什么!”
“他……他去街上钱庄兑钱去了。”大山更是自觉二当家诬蔑了人还要拿人钱财当真丢人,头就垂得更低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二当家又吃我的菜,又拿我的钱,必是不敢发卖我的丫鬟的。”颜胜雪对着大山幽幽笑着,眼底却如刀似的慑人,语调虽温柔,却是绵里藏针的犀利:“小兄弟多虑了。”
大山话答不上来,就低着头眯着,流觞得意地看了看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颜胜雪一边在这些排排坐的小土匪面前走着,一边扬声说道:“青城寨素来以和为贵,你们这些天吃着我做的饭,花着我表哥的钱,这‘诸事顺利’四兄弟也都是跟着我们出胡饼摊去赚钱,鞍前马后的忙活,怎么寨里兄弟们还不当我们是自己人?”
一个参与闹事的小土匪虽往日不起眼,但是听了颜胜雪这样说,心中一时有愧,连连辩驳着:“当是自己人,当是自己人……咱们兄弟们一直都很敬重颜娘子和谢郎君的!”
颜胜雪微微一笑,柔声续言道:“表哥和会稽府尊的郎君张衙内是至交好友,真要与妾身下了山私奔,还能容你们在这里喊打喊杀?是怕官府的兵平不了这装神弄鬼的青城寨吗?”
这些时日,青城寨里头装神弄鬼之事已经被颜胜雪和谢瞻云辩个明白了,被拿捏妥当的小土匪们自不敢再造次了,因为他们总在夜里到青城山装鬼吓唬路人,如今被颜胜雪一语中的地识破,多少还是心虚地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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