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瞻云一时有了新的思路,嘀咕道:“没消息是个好消息……”
颜胜雪静静地点了点头。
“可今日便是大当家离寨的第十二日了……”谢瞻云略掐算了日子,“却说回不来了,我自是担心的。”
颜胜雪拈着茶盏道:“可不就是因为今日才刚刚是第十二日,你才不用自困于在此日以前没联系到大当家的,正常来说应当是昨日是大当家的危机时刻,但至今没有消息,便可能是大当家的未涉险境,也可能是大当家的自己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妥,所以躲起来了,这都是有可能的呀。再说了,即便是消息传递也得一两日时间吧,搞不好明日一早你才醒来,便见着郑州的兄弟们送平安信回来了。”
“对,是对……倒是我没算好这个时间。”谢瞻云坐在原地,笑了笑,喝了口茶,定了定心,他方觉得入寨不过三四日,却像滞留了七八似的,都赖这丫头每日把他的行程安排得如此紧凑,“胜雪,这些时日跟你出胡饼摊儿、做春饼席、探山中洞、教授菜诀、回寨劝架,我总觉得,像是过了七八天那么久。”
“还七八日,你怎的不说七八十年光景?”颜胜雪调侃道,“你这话说得像旧巷子里头的老人似的,成天老气横秋地感慨时间长短,就差说什么你未娶我未嫁,携手相伴到白发得了。”
谢瞻云听她打趣,一时间也被她轻松的莞尔感染得释然三分:“还好今日只是第十二日……”
“今日若是到了第十四五日,你才须担忧。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忧。”颜胜雪挑了挑眸,“你想,若是大当家的死了,此刻曹益最想做的,应该是要拿回盖了他官印的文书,所以一定会再派人来青城寨。”
谢瞻云仔细想着这话,心里头也有了底儿,对,这曹益不可能杀了人还留着文书在青城寨,即便他知道青城寨里头的人不识字,也不放心留着这个官印在青城寨里头坐立难安地惦记,定会想法子拿回去!
颜胜雪见他听进去了,又是微微一顿,凑上前续言道:“但,若是大当家的没死,那届时最慌的,应该也是这位手眼通天的曹员外郎才是。”
从颜胜雪黠然的目光中似乎看出了一点亮,谢瞻云觉得她说的犹是如此,一时间他也笑起来:“对,你说得对,再等三日,若是还没消息,我再着重去找找杜彦隆的下落。”
颜胜雪倒是有了法子,素指轻轻一勾,示意谢瞻云上前,她眼尾蓦地一挑,轻声道:“你若是想知道大当家的是否遇害,只需要让谢公往曹府塞两个人便是了。”
谢瞻云方才也在想这个法子,深入虎穴去探问,总比在外头盲目地找要好,只不过颜胜雪却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塞的人是什么职位都可以,只要眼耳顶用便是了……”颜胜雪素指叩了叩桌案:“譬如说,厨娘?”
谢瞻云愕然往后缩了缩脖颈:“……你难道想亲自去曹府?”
“谁说我要去了,我不过是给你提供个思路儿罢了。”颜胜雪藕臂一挥,沉声道:“我有志尚未成,断不能无端涉险。”
“一向父兄赞我思绪缜密,却不曾想今日这般忧愤之下,倒被你个小娘子拿捏了。”谢瞻云笑道:“你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颜胜雪得意却谦虚道:“哎——这话不能这么说,你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是愚者千虑亦有一得。”
“你总这样谦逊。”谢瞻云摇摇头,定了定神。
颜胜雪话锋一转,沉静道:“我只是觉得,今日大当家能否回来,并非我们此刻该考虑的。”
谢瞻云没说话,看着她神态的微变,想着她要说什么。
“倒是这二夫人……”颜胜雪托着一只空茶盏在几个指腹之间转了转、掂了掂,“咱们得思量思量了。”
谢瞻云也觉得二夫人很是奇怪,虽然她是在这寨里横生枝节地搅和,又小心眼儿地怕二当家管事儿的位置被外人夺走,所以宁愿不顾大局赶她们下山,但是这大山竟然亲自前来找颜胜雪为二夫人说情。
可见二夫人在寨子里头的地位不一般,当真得找个寨里头的人问上一问。
这不,想着什么便来了,顺子在外头敲着门喊:“三当家的,能不能管管兄弟们的伙食啊?兄弟们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我是破锣也拿不动了,铜盆也敲不平了!”
“就来就来!”颜胜雪推门出去,对着小厨房的藿香吩咐着喊道:“藿香,去把我榻边包着的锅巴拿出来,给寨里兄弟们分了。”
“得嘞!”藿香应声去做。
谢瞻云一惊:“你都炒好了?”
颜胜雪点点头:“对,就是怕从山洞里头回来太晚了,赶不上给他们做朝饭,让他们急躁,就提前备好了许多。”
顺子听见锅巴要分,一时间又垂涎三尺地跑去问藿香拿,颜胜雪却勾了勾手指,将他喊了回来:“我给你留了份儿大的,你来吃这个,比外头那大包袱里头的脆。”
这顺子喜气洋洋地就跑回来,颜胜雪就把怀里之前包好的带去山洞的锅巴匀给顺子吃。
颜胜雪见他吃得香,便直截了当地问他:“顺子小兄弟,你可能告诉我,为何寨里人,包括二当家,都这般听二夫人的话?二夫人莫非是有什么来头?”
“颜娘子还在怪二夫人呀……”顺子听了这话也惆怅起来,差点儿被锅巴噎到了,“她这人就这样,没什么坏心眼儿的。”
谢瞻云递了盏茶给顺子往下咽了咽。
颜胜雪浅笑道:“没有怪她,只是好奇,这锅巴我都给她留了一份儿,我对她能有什么芥蒂?”
“三当家的人就是好!”顺子喝着茶往下顺锅巴,胡吃海塞地傻笑着,“嘿嘿嘿!”
颜胜雪催道:“那你还不快回答我的问题。”
顺子又嚼着锅巴咽下去,回答道:“二夫人是挺有来头的,当年从月杨村逃出来,就是二夫人帮的忙,二夫人是个会稽的富家娘子,也是看不惯我们不被月杨村当成人看,以运货的名义带来几匹马车进入月杨村,也是用这几匹马车暗中运送我们逃出来。”
谢瞻云也问道:“这么说,二夫人是你们的恩人?”
“正是呢,大当家也十分敬重二夫人,只是这二夫人当时还并没有嫁给二当家。”
颜胜雪不解:“那二夫人后来为何没有回家?不是个富家娘子吗?怎么跟你们上了青城寨?”
“二夫人家境也是凄惨,父母被家里头小娘暗中害死了,还污蔑是与人私奔的二夫人所为,因着她们家以为二夫人坠崖死了,官府就草草结案了,月杨村里头长老怕惹事,也不敢报官,就谎称二夫人是回城途中马惊坠崖了。”
颜胜雪和谢瞻云异口同声道:“坠崖死了?”
顺子放下锅巴的布包,盘着腿坐上矮榻,缓缓说:
“我们从月杨村走的时候分了好几匹马车,大当家的跟我们哥几个坐一辆,二当家最后带着二夫人坐一辆。”
“月杨村的村民追着我们,一边喊打喊杀,一边喝骂我们忘恩负义,不让我们走,追踪我们的过程中,二当家那辆马车受了惊坠下悬崖去了,二夫人为救二当家摔断了一条腿,但……还是一介娇弱的女子支撑着一条腿,还把二当家背了上来,后来得知自己无家可归了,便在青城寨里,嫁给了二当家。”
“二当家看着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但对二夫人可舍得了,经常自己不吃荤腥的,给二夫人攒着钱买燕窝,买好多特别贵的小点心,二当家还总说,一直养尊处优的二夫人爱吃甜的,不能跟我们一起受苦。”
颜胜雪道:“那二夫人为何嗜赌成性啊?”
“因为那赌坊的庄家便是二夫人的小娘和她认识的外男情夫了。”顺子继续吃起来,“二夫人一心想让庄家赔个底儿掉,却不曾想那小娘的情夫在赌坊玩了许多年,惯会出老千的,一来二去,倒是二夫人赔钱赔的多。”
颜胜雪怔了怔,没说话。
“赌嘛,输了就老想回本儿,但……”顺子继续道:“我们其实也知道二夫人可怜,所以不曾怪她和二当家。毕竟要是没有二夫人,也就没有青城寨这些弟兄了,月杨村里我们的兄弟姐妹也就不能过些人该过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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