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突然这么夸她?”谢瞻云听着颜胜雪似有撮合他与谢听雨之意,人都有些犯昏了,长指抵在额间,仿佛下一秒就飘摇不能自立,“你们到底在山下经历了什么?”
“就是跟风云赌坊定的明日在县衙外赌一局。”颜胜雪一边切着菜一边回答他,“我跟王娘子义结金兰了。”
“义结金兰……”谢瞻云对这话完全意想不到,“你们小娘子的友谊真的好奇妙啊。”
他感觉好像中午的时候颜胜雪还怒气冲冲地出去摆摊儿,怎么这一天都没过就义结金兰了?
颜胜雪也不知道这中午的无名火从何而来,如今见谢瞻云这副模样,只觉得他好生惹人嫌。
颜胜雪切好了蕈糜和莴苣,就搡他起开:“去去去,别耽误我做菜,我可告诉你啊,这小娘子常见,这有侠气有胆色的小娘子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若是有意便不要嘴硬了,趁着这些时日我有空闲,或许还可帮帮你呢?”
话音才落,她还狡黠地对这谢瞻云挤眉弄眼,好像还真的要撮合他与三妹了似的。
颜胜雪再不理他了,才接过藿香切好的茭白,就准备开始按照她心里头的制膳顺序开始逐个下锅了。
看着谢瞻云在原地懵而无语的模样,流觞在一旁憋着笑意,险些憋出内伤了,找个由头就拉他出去:“走走走,郎君,咱别碍着颜娘子做饭,快走快走。”
才出了小厨房的门,就看见谢听雨在门口坐着,谢瞻云更不敢跟谢听雨说话了,被流觞拉扯着往后院走,主仆俩憋了好一道郁闷的心情,直到四下无人了才敢抒发。
谢瞻云拉住流觞便咬牙问:“流觞,她……她说我喜欢听雨,要撮合我和听雨,她没事儿吧?”
“是郎君您没事儿吧!”流觞早看出这兄妹开始就不该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欺瞒颜胜雪。
“我?”谢瞻云反手指着自己。
流觞点点头,徐徐道:“你跟三娘子,虽非同母,但也同父的亲兄妹,长得本就有几分面似,这在颜娘子眼里便叫做‘夫妻相’了。再看你俩这性格,你温文尔雅,三娘子热情似火,这可不在颜娘子眼里,你们又成性格互相取长补短了吗?再说了,是您跟三娘子自己装不认识对方的,就不能怪颜娘子误会。”
谢瞻云长吁短叹地还是将流觞所言都仔细在脑中荡过一遍,半晌才道:“那你说,我现在跟她……说实话如何?”
“……您想浪费这将好几百文的‘满席欢’的饭钱?”流觞环臂看他,觉得他还是想的不够理智清楚,遂提点他道:“若影响了颜娘子做饭的心情,那您自己想想后果吧。”
谢瞻云木讷地怔在原地忖了好半天,心乱如麻地闭了闭眼,不回话了。
流觞靠墙道:“若是大难临头,小的愿与郎君同生共死——但您要想自己在颜娘子的厨房前饿死,就别拉着小的,属下只想被馋死,撑死!啊!十二道菜,太幸福了!”
一边想着开饭时的十二道菜,流觞就忍不住咂起了嘴,只看方才那食材的丰盛,他就已然是觉得吃了今夜这满席欢宴,就已不枉此生了。
谢瞻云看他这一副馋虫模样,白他一眼就自己回住处胡思乱想去了。
时辰就在颜胜雪和藿香带着一众小土匪的忙碌中匆匆流逝了。
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丰收和富贵等人都从后山带着做好的三道菜过来了,颜胜雪浅尝后觉得没有白教,做的已和她做的有五分相似了,稍稍给这三道菜锦上添花地调了调,便算是过了她的把关。
几个小娘子欢欣雀跃地跑出去等着吃饭,也等着见许多年都不曾见过的寨里兄弟们了。
随着一道菜接一道菜地出锅,或是两三道菜同时出锅装盘,就有越来越多的菜肴香气顺着厨房的木门缝隙中溜出去,挡也挡不住的馋人,藏也藏不完的美味。
“谁也不许再偷吃了!”
颜胜雪忍无可忍地摔着锅盖,整个厨房都顿时安静下来。
原是在厨房里头帮忙的小土匪们按捺不住地趁出锅便偷吃,非得好生严肃地制止之下才知道收敛。
但厨房外头坐着的谢听雨更是被这香气勾的又馋又饿,好像午时那二十来个胡饼都是白吃了似的,如今都消化干净了,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
“决不能有这些世俗的妄念和贪欲……”谢听雨心口念叨着,盘起腿来好似打坐一般,屏气凝神地让自己切不可再进去添乱了,“太难熬了,太难熬了!”
小厨房里头嘈杂却绵延不断的赞美声,还有那交杂混合的荤香和素鲜之气,这有些岁月的木门根本是拦不住的,谢听雨恨不能将这木门上所有的缝隙都拿布塞个严实,才好断了这迫切想吃的乱念。
然而这做好的十一道菜各个儿都好似犀利的小蛇一般,快速迅捷、蜿蜿蜒蜒地从缝隙里挤着出来,飘散在空气中都挡去了许多雨季压下的闷潮。
除了蒸腾的热气中裹挟着或鲜美、或荤香的气息外,随着屋内那道八宝肉圆的装盘,谢听雨当真是忍不住了,一时垂涎欲滴,又不敢进去打扰,只得好似胸口绞痛一般抓心挠肝。
谢瞻云这时便出来了,见谢听雨躺在地上这副模样,一心以为小妹是肚痛不止,关切地凑上前去:“听雨,你怎么了?”
谢听雨见来了人,总算能消遣掉此刻的妄念了,立刻恢复之前打坐的模样坐的稳当端庄,闭目道:“施主,我已了断尘缘,你请回吧。”
谢瞻云错愕地看着她,扬手探她额头:“没事儿吧你?”
谢听雨对谢瞻云置之不理,继续闭目道:“我在守护人间食神颜胜雪。”
颜胜雪刚好开门命人往外端菜,开门的一瞬间竟恰好看见谢瞻云的手放在谢听雨的额头上,吓了一跳:“……我是不是不该这时候开门啊?耽误你们好事了?”
她见两人如此亲密,一时间倒认为自己要撮合的想法没错儿了,只是这心里似乎有点酸酸的似的,后知后觉地让她不知道为何而酸。
只是手上端着一盘香气扑鼻的八宝肉圆,好像此刻忘了该命人上菜了。
谢听雨嗅着肉香睁开眼,根本不管颜胜雪和谢瞻云的神情,信手抓了个八宝肉圆就塞到自己嘴里,嚼碎了肉圆的一刹那,她倒完全说不出好吃了,满眼满口突如其来的满足根本溢于言表,只觉得此刻好像五脏六腑都一并这块偷吃的八宝肉圆给捶滚捏揉了一番,却不是痛的,而是徐徐的、缓缓的温暖和香荤。
谢瞻云见颜胜雪突然出来,更是格外尴尬,便只僵笑着问:“做……做好了吗?”
“还差最后一道了!”颜胜雪旋即神色恢复如常,眼见谢听雨又要偷吃,便轻轻打她的手,“一会儿再吃!”
谢瞻云尴尬的好似痴傻一般,没话找话道:“最后一道,也快做好了吧?”
颜胜雪木讷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谢听雨像个守门的,坐在小厨房前头为颜胜雪保驾护航似的对谢瞻云嚷道:“我告诉你,颜姐姐做了好久好久呢,辛苦得很,你们谁也别催她!”
“没有催,没有催,我回去看看香坛鹅做好了没。”颜胜雪莫名觉得自己此刻窘迫极了,信手捋了捋鬓边,扭头又回厨房,心里头倒说不出的闷抑,还不知道缘由,仿佛只是因着在厨房制膳太久没在外头透气儿似的。
又过了一刻时辰左右,十二道菜总算都做好了,小土匪们纷纷迫不及待地将菜肴小心翼翼地端到大堂。
杜彦隆作为今日的主人公,早就上座着等开饭了,他是不太相信竟有个小娘子能做的菜道道美味的,但出于中午在小厨房的胡饼口味实在绝妙,他对这“满席欢”也是分外的期待了。
吵吵闹闹好一阵子,十二道菜间隔交错着布在长案上头,周边布了零星的几个小桌子放好了酒杯和饭碗,颜胜雪也是十分细心妥帖地给每个小桌子都分了几道菜上去。
杜彦隆只看这摆盘的颜色,再看这错落有致地放置着的荤、素、鲜的间隔,就知道颜胜雪果然是一等一的庖厨,十分注重菜肴的互相搭配,且道道菜都看上去美味可口,一时间急不可耐了。
杜彦隆急切道:“这满席欢便齐了吗?”
“菜齐了,人没齐。”颜胜雪乜斜着瞪他一眼,严肃地重重握了下一把竹箸:“不准吃!”
“是是是,三妹说得对,等着,等着……”杜彦隆瘪着嘴,心却痒。
“满席欢开宴啦!快来吃饭!”藿香、流觞、还有“诸事顺利”四兄弟都来吆喝着,“开宴啦,开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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