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温柔警戒地放低驭马的速度,发觉求救声是从深巷子中一家门窗紧闭、灯火皆灭的黑店中传来的。
只是马还未停稳,就有名衣衫褴褛的女子忽从那家黑店中跳了出来,不惧烈马从身上踏过也要扑向凌温柔的马前——女子慌乱中扯住凌温柔沾了血迹的裙摆,如扯住最后的一丝救命稻草。
只听那衣衫不整的女子继续哭嚎叫喊:“求娘子和郎君救命!”
“吁!”凌温柔柳眉一蹙,唯恐这马受惊后践踏了人,方及时在这马蹄踏向女子之时勒马悬停。
马才停稳,方才那漆黑无灯的黑店立刻冲出两名男子,看着装束华美,貌似是耽于酒色的纨绔,他们挡在凌温柔马前将那跑出来的女子往店中生拉硬拽,一壁叫骂道:“小贱蹄子!还敢跑出来!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凌温柔惊愕地看着女子,只见那女子更加用力地拉扯住那裙摆一角。
直至裂帛之声响起,那求救的女子竟大力到生生从凌温柔裙边扯下了一块衣料来!
赵仲庞唯恐凌温柔受惊,立刻翻身下马将那两个后出来的纨绔推开,厉声喝道:“管好你们的狗眼!”
“对不住,对不住,是在下的外室耍小性子。”两个纨绔见赵仲庞和凌温柔身份大抵不俗,便不敢声张,只草草应付了两句,两人就四目相对,就更一齐快步拉住求救女子,“贱蹄子!还不滚回去!”
女子终于被他们拉扯到了门口,冰冷的木门在黑夜中如压灭了所有希望的光,被粗暴用力地关上了。
然而在最后一丝昏光的门缝罅隙之中,凌温柔突然看那女子正眼含热泪,绝望至极地看着她,似乎想向她求救,同时也拼命摇头喊着:“姐姐救命!我是吴茱萸!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更不是什么外室!求你了!求……”
她猛地想到月杨村之案的幕后之人,唯恐与此事相关,大抵这个吴茱萸也是个被掳来的女子。
凌温柔柳眉紧蹙,再看不下去这逼良为娼之事,蓦地翻身下马,朝那黑店跑去。
“温柔回来!”赵仲庞早见惯了巧取豪夺之事,更不想在回京以前节外生枝,给人留下印象,“不要多事!”
凌温柔哪里肯听,只淡漠地说了一句:“我既见了,便不能不管。要走你先走,不要耽误我救人。”
话音未落,她已长剑出鞘,冲着那黑店干脆利落地破窗而入,抱住吴茱萸的腰身就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吴茱萸激动中有些吓呆了,泪痕在脸上凝住,她只躲在凌温柔身后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凌温柔本意只想救了人便走,却没想到这两个纨绔并非是酒囊饭袋,还真在拳脚功夫上有两把刷子,眼看着凌温柔要坏事,就从暗处抄出来提前藏好的刀剑与她交手起来。
一个纨绔横脚一踢,一方桌案就掩住了门,外头的赵仲庞即便焦急其中战况,也一时半会儿进不来。
凌温柔就只好与两人交手了几个回合,她武功不俗,虽谈不上是绝顶高手,但临渊帮女子皆是阴柔手段,以暗器为主,也算是柔韧的路数,自身学艺时则更注重躲与守,攻势却不强,凌温柔不想在会稽杀人,所以一直不曾动用暗器,却没想到这两人是步步紧逼,刀刀致命,凌温柔只能被迫护着吴茱萸左右躲闪。
然而刀剑无眼,混乱中,凌温柔为了保护身后的吴茱萸,一个侧身,那腰间压住裙摆的一整条宫绦,竟被他们两人的刀刃削掉。
其中一个纨绔竟色心大起,将凌温柔身上的宫绦绕在手中把玩,还借着唯一一盏烛火看着凌温柔的绝世相貌,调戏她道:“既是绝色美人,不如春宵一夜,我放了这小蹄子如何?”
赵仲庞在外听了这话,哪能再顾及低调与否,登时就出刀砍断窗沿,闯进去保护凌温柔。
“竟敢肖想到我身上……对我大放厥词。”彼时凌温柔受不得这奇耻大辱,登时从袖口就要飞出暗器三根银针刺向他们的死穴,娇声喝骂道:“我宰了你们!”
“温柔,外头有巡街的捕快来了,快走!”赵仲庞此刻已在屋中,挥刀砍伤一人手臂,又用刀鞘挡住那三根银针,然后跳到凌温柔的身畔说道:“此刻不能杀人!”
两人在赵仲庞和凌温柔的联手下纷纷呼痛倒地,两人无心恋战,携着吴茱萸一起从窗口跳了出去。
只是凌温柔纵身一跃时,身上携起香风阵阵,一名被砍伤的纨绔竟嗅出她身上香料味道。
“是独占香?!”被砍伤的纨绔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也要拉扯他的同伴嘱咐:“快,李兄,等天一亮,就快马加鞭,传讯回东京告诉何少卿!这娘们儿身上的是独占香!”
而已经跳出黑店的凌温柔羞愤难当,回头瞪了那黑店一眼,就捂住宫绦断裂之处恨得目眦欲裂。
“温柔,你怎么样?”赵仲庞自恨没能及时闯进去。
“无妨。”凌温柔调匀呼吸回答他。
“姐姐!”吴茱萸伏低身子,又慌又急又内疚,“你……你还好吧?”
“那两个人不是越州当地的,也不是寻常的纨绔,一定当过兵,身手矫健,攻防皆准,是受过训练的。”凌温柔却沉静平和地说起那交手之人的出身来,“该是哪个武将世家的衙内,或是本身就出身行伍。”
赵仲庞听外头衙门的声音愈发靠近了,便急切道:“先别说这么多,我们快走。”
凌温柔点点头,但也没有抛弃吴茱萸,而是自己翻身上马以后,伸手接了吴茱萸一把:“吴娘子,上马。”
吴茱萸胆怯中感动的热泪盈眶,用力地点点头,借凌温柔臂力上马,坐在她身前。
等到两匹快马驶到热闹的街巷时,凌温柔才放心地拉吴茱萸下马。
凌温柔这时已经怀疑那两人与月杨村幕后之人有关了,便问吴茱萸道:“你是月杨村来的?”
吴茱萸摇头解释道:“不是,我是个来会稽投奔的流民,路上是一个假装大婶将我用迷药放倒了,迷糊中听说什么舍不得卖女儿,就只好用我去换了……其余我并不清楚,但是那个大婶跟她女儿,好像是月杨村的村民。”
凌温柔一怔,深觉疑惑地向赵仲庞问道:“怎么在会稽的月杨村民中还有卖儿卖女的事情?”
吴茱萸却说:“不知道,只听说是要送给……什么官爷。”
赵仲庞此刻也侧目:“官爷?”
“贪官所求,无非美人与财罢了。”凌温柔冷笑一声,然后对赵仲庞道:“看来这吴娘子对他们的底细,也不大清楚,只能回头再查了。”
赵仲庞点头附议道:“你我还要赶路,那便与这小娘子在此分别吧。此处热闹,不会有什么黑店的。”
凌温柔掏出一只钱袋子递给吴茱萸:“这些钱一定够你花上两个月了,去找个好些的邸店安置下来,明日可以去找张知县寻份流民的差事做。”
吴茱萸倒是朴实,此刻虽仍心有余悸,但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便后退了两步冲着凌温柔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声泪俱下道:“谢姐姐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凌温柔和婉一笑,扶起吴茱萸,颔首道:“我还要赶路,吴娘子保重。”
“姐姐!”吴茱萸叫住凌温柔,“请问姐姐怎么称呼,妾身往后,可以到何处寻你报恩?”
“施恩莫望报,无妨,我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只是觉得女子同病相怜,看不惯这巧取豪夺罢了。”凌温柔随口回答着,目光倒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赵仲庞。
“还请恩人告知名姓。”吴茱萸执拗地继续问,“您可不愿接受妾身的谢意,但是妾身不能不报这救命之恩。”
“好吧。”凌温柔见不告诉她是走不得了,便也不再隐瞒,据实说道:“妾身凌温柔,来自东京,吴娘子往后若有缘与妾身在东京相逢,还可做个知己好友呢。”
“好,凌姐姐,妾身记住你了!”吴茱萸这下心满意足,莞尔看着凌温柔和赵仲庞两人,忽地傻乎乎地感慨道:“凌姐姐与姐夫郎君天造地设,郎才女貌,一路上可要保重。”
“你这妮子会说话。”赵仲庞倒是听这话高兴的心花怒放,登时扔了个金锭给吴茱萸手里,“留着吧。”
吴茱萸欣喜道:“谢谢姐夫赏赐!”
“走吧。”凌温柔面色冷淡,也没有过多分辩,只无奈一笑,随赵仲庞一起上马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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