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瞻云在安排好捕头去孙氏农户问询衢州垂怜院之事,就带着流觞动身往会稽回了。
只是谢瞻云清楚的知道,这一次月杨村女子失踪案的背后,是许多暗通款曲的勾结秘密,何况如今事情已经牵涉到了衢州,兹事体大,辖权亦有受限,想必只靠会稽的张知县一人,远不能查清这根源所在。
他非得修书一封请长兄谢瞭远向官家进言,要另派奉使前来彻查此案才是。
谢瞻云和流觞被捕头护送着乘坐马车回到会稽中,先是在各大铺设的米仓和粥棚巡视了一圈,发现果然翟玉都按照谢瞻云的吩咐,是以青城寨的名义进行仗义布施了,一时间张知县也带头表彰起青城寨的功绩来。
杜彦隆也不曾白受这恩惠,当真是派二当家和许多兄弟下粥棚来帮忙,因着颜胜雪早就教过怎样熬粥,他们各个干劲十足,一点儿也没有白学,都将这学到的东西用于月杨村逃出来的百姓身上了。
如今谢瞻云伫立在粥棚前,看到如此温馨热闹的场景,心中欣慰不已。
“你说胜雪会不会看到了这一幕,也很欣慰、很开心?”谢瞻云别过头,对流觞说着,心里却想着颜胜雪的笑靥,忽而不自觉地自己也挑唇笑起来,“这青城寨的所谓悍匪,如今却净在会稽县做好事,我这银子是没白花,算给他们挣了个好名声。眼下即便不去东京,他们也能像正常的宋人似的了,不再受人白眼儿,可真好。”
“郎君这些时日似乎很惦念颜娘子。”流觞窃笑一声,“您闻闻,这青城寨的人在粥棚里头忙活,给这粥熬得多香,一闻就知道是师承颜娘子这等厨神了,您放心吧,她早就知道了您这好人好事,等您回去邀功呢!”
“就你油嘴滑舌!”谢瞻云白了流觞一眼,忽地听人说是那赢了风云赌坊的王女侠,将赌坊的钱都捐给了粥棚和米仓,便知道这好事也有自己三妹一份,但却迟迟不曾见谢听雨的身影,遂问道:“听雨回青城寨了吗?”
流觞答道:“没有,那日只听翟玉说,是颜娘子没留三娘子在身旁,放三娘子下山去会稽的飘雪楼学跳舞了,去了好几日了,一直没回青城寨里。想是在飘雪楼住下了,估计又和人家花魁娘子成了好友了!”
“她一介谢府千金,怎么能住在青楼?万一教哪个纨绔给轻薄了可怎么好!”谢瞻云心底担忧,尤其是知道垂怜院之事以后,更怕月杨村女子之事在会稽亦有,蹙眉冷声道:“快让翟玉接她去和颂邸店住。”
“翟玉当时就去请了,可咱三娘子的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自然是不肯去的。”流觞无奈地一笑,“但那飘雪楼属下也打听过,并不是什么青楼,是歌舞伎为主的酒楼,想来三娘子那功夫傍身,不会有什么事的。”
“也好,我和胜雪要议论下月杨村之事,可别教她知道了,反倒添乱。”谢瞻云这才放心,但还是忍不住嘱咐道:“还是让翟玉派人暗中护着点儿她,以免发生什么不测。”
“是。”流觞应了一声,主仆俩又上马车回青城山去了。
结果就是走到山麓时,并不见颜胜雪带人出胡饼摊儿,走到了青城寨里,也不见有人来迎接。
流觞一时抱怨起来:“这怎么领了郎君给置办的好人好事儿,却不来个人来恭贺您这恩人呢!”
“大抵……都去粥棚帮忙了?”谢瞻云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见小厨房外头似乎冒着炊烟,便想着或许都是去闻着颜胜雪做菜的香气凑热闹了,“胜雪大概是在小厨房做饭。”
两人顺着小厨房的方向往里头走,却在颜胜雪寝居的方向听到吵嚷的声音。
“什么声音吵吵闹闹的。”谢瞻云立时担忧起颜胜雪的安危来,蹙眉匆匆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看看。”
岂料颜胜雪的房门紧闭,外头是杜彦隆带着一帮小土匪跪在地上,还明显是事先排布好的队形,十分有层次地跪了好几排,对着紧闭的房门又哭又嚎。
尤其是杜彦隆,跪在地上便隔门嚎叫着:“颜娘子,我求求你了,你就留在青城寨里掌厨,当我的压寨夫人吧!我已经好几天滴酒没沾了,就怕你又当我今天的倾诉爱意,是喝多了撒酒疯才胡说八道的!但是这些时日,我吃你做的菜,喝你调的饮子,夜里偷吃的夜宵都只蘸你做菜剩在锅里的菜汤,难道还不足以表达我的真心吗?”
顺子等人都快被这话恶心的吐了。
谢瞻云和流觞也见状一愣,两个人惊得面面相觑:这大当家的,又是要干嘛?
难道又是喝多了在向颜胜雪求婚?
可偏偏今天还不断重复着说自己没喝酒?
顺子等人倒是不情不愿地跪在杜彦隆身后,并不想附和他。
直到杜彦隆见里屋还没人回应,他咬咬牙,挥手让顺子们跟他一起喊:“还不跟着喊!”
身后的小土匪们都是满脸的无奈,有气无力、装模作样地附和着喊:“求你了,颜娘子,求求你了!”
杜彦隆借了这帮跟班的势,又闭着眼从喉咙里用尽气力地喊着:“从此以后,青城寨的采买用度还有出海赚的钱,您说怎么花怎么用,咱就怎么花怎么用!”
……还真像是要求人下嫁的那股子正经劲儿。
谢瞻云正要上前,却看见藿香从厨房端着蒸饼走出来。
“我说大当家的,您这是唱哪出儿呢?”藿香看到这个场景也是惊呆了。
她匆忙上前,给房门推开一个缝隙,看见颜胜雪无奈地半卧在榻上。
颜胜雪好似中暑了似的,满脸涨红,又气又羞,如今是闭着杏目、喘着粗气,不断给自己扇着团扇降温。
藿香担忧地凑上榻边:“娘子,你怎么了?”
“……我做噩梦呢。”颜胜雪俨然一副无语至极的姿态,半卧在榻上用素手扶着额头。
杜彦隆趁机拱着身子要挤上前闯进去:“颜娘子,求你了!我求你了!”
“别喊了!”颜胜雪眼风看到杜彦隆要进来,终于按捺不住脾气了,再也无法忍耐,蓦地从榻上坐起来,随后站起身走了出来,猛地将房门关上。叉着纤腰,厉声喝道:“都闭嘴!一个个叫魂儿似的,烦是不烦?!”
杜彦隆见颜胜雪出来了,立刻双目一亮:“娘子,您可算出来了!”
“叫颜娘子,别光叫娘子!”颜胜雪气的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双拳紧握。
杜彦隆被呵斥了也笑的跟朵开裂巴了的花儿似的:“好好好,颜娘子,你这是答应我了?”
颜胜雪胸腔起伏剧烈,脑中一阵晕眩,可见是气的已经天旋地转。
但看着这傻憨憨的杜彦隆,一时间也不忍苛责了,还是强忍着怒意,尴尬假笑道:“我爹娘去得早,临终前嘱咐我这辈子要以厨艺作为安身立命的本钱,所以,我也要遵从他们的遗愿,这辈子只能嫁做菜比我好吃之人。”
本着劝退之意在说话,却看见杜彦隆竟然怔住后突然委屈得要放声大哭了:“你简直是天上下凡的食神,哪个能比你做菜好吃,你这分明是在为难我!欺负我!”
“……”颜胜雪幸好被藿香搀扶了一把才没气的跌倒,垂下螓首微微忖了一会儿,想起来她昨夜早从顺子那里听到风声早有准备,遂转头道:“藿香,去屋子里把我写好的那张纸拿来。”
藿香应声去了,颜胜雪才对杜彦隆道:“不为难你也行,只是你瞧瞧你,蓬头垢面的,如此不修边幅,衣裳都烂的没处儿下补丁了,知道的你是个当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乞丐呢!”
余光瞟见藿香拿了纸出来,颜胜雪才对杜彦隆勾勾手指:“你来——”
杜彦隆立刻上前,颜胜雪将那张纸递给他:“这是我给你写的十则要求——你若能皆能改过、达成,或可抵你一半厨艺,你看如何?”
“胜雪,没想到,你是当真对我有意啊!你竟然……竟然这么认真,给我写了好长好长的为夫十则!”杜彦隆拿着这张纸倒激动不已,“如今郎有情、妾有意,颜娘子,我杜彦隆一定要娶你为妻!”
“这大当家的分明是个……”一旁看着的流觞都忍不住跟谢瞻云抱怨,却看见谢瞻云正兀自发着呆。
谢瞻云心里头正想着颜胜雪方才说的,要嫁个厨艺比她好的人,一时间都没了心思看这杜彦隆耍宝。
杜彦隆是识字的,但是不通许多成语,所以看了那纸上的第一条就发懵地嘟囔着:“第一条,修边幅。”
他看着颜胜雪得意的神色,觉得此事大抵不太好办,疑惑地转过头问身后的人:“……顺子,啥是边幅啊?”
颜胜雪身子前倾,呵斥道:“这要自己参谋的,你不许问别人,自己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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