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装成流民骗真正流民的粥喝,拿了我的钱还要去外面说我是强买强卖你们的,结果道歉又在这装模作样,主仆俩沆瀣一气地恶心我们姐妹!”谢听雨根本不听劝,不依不饶地指尖左指来、右指去,骂到最后自己也词穷了,委屈道:“你们真是为富不仁的典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
“这破玉,这破玉我也还给你!”谢听雨顿住,从钱袋子里拿出炽玉令,才要丢向赵宗朴的身旁,又突然收住手,怕这玉碎了,最后嘟着樱唇,不情不愿地自言自语道:“算了,别给你摔坏了。”
面色不悦时,颜胜雪拍着她肩畔的轻轻抚慰让她定了定神,她带着怨怼和委屈将炽玉令放在石桌上。
赵宗朴心说这小妮子当真是好生可爱,这么生气了,还不失推己及人的善良。
谢听雨警告似的走到他眼前,嘱咐道:“喂,老丈,你可得记得把这玉抵给临宝质库的掌柜的,或者你们自己还人家一千一百两银子去!这次是他白白给了我好多钱,还忘拿走了这玉,我方才是被你们气糊涂了,忘记还给他了,你们若还有点人性,就自己还给他去!”
赵宗朴怔在原地,没有回应她,只见谢听雨白他一眼,才挽着颜胜雪道:“颜姐姐,我们走!”
颜胜雪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了——因为谢听雨放在石桌上的那块玉,她也十分眼熟。
“等一等。”颜胜雪放开谢听雨,独自上前对赵宗朴问道:“这位老丈总看着好生眼熟,不知可否也是来自东京,曾赏脸光临过饮馔记用膳?”
“饮馔记?”赵宗朴略忖了忖,摇头道:“在下不曾去过,不过小娘子看着也十分面善,想来或许是何处偶遇而互不自知吧。”
颜胜雪眸光微敛,窘迫垂眸笑道:“许是妾身多心了,还请老丈莫怪。”
“无妨。”赵宗朴对两人拱手作揖:“在下替义子东溪向二位娘子致歉。”
“小妹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老丈不必挂心。”颜胜雪莞尔行了一礼,“王妹妹,行礼辞行,我们走了。”
“嗯。”谢听雨这才点点头,转身对这老丈欠了欠身,“再会。”
“小茵,去送送。”赵宗朴命侍婢送了两人出去。
这东篱小筑里吵嚷喧闹的声音在两人走后才终止,赵宗朴却突然觉得丢了什么似的空荡。
东溪也松了口气,这俩姑娘在他心目中简直就是瘟神,如今可算是走了,他才慢慢爬起来。
赵宗朴目光却望着两人离去之处不转开,反倒啧啧笑道:“一个可爱娇憨,善良中有点傻气,天真的很。一个又泼辣犀利,恐惧中还带着迎难而上的胆色,勇气可嘉啊。”
转过头来,又对东溪笑道:“东溪啊东溪,你招惹的这两个小娘子,可都不简单呐。”
“是属下错了,属下不该给主子添麻烦。”东溪也自知太过招摇,作揖自责道:“属下该死。”
赵宗朴却没有怪罪他:“我是的确视你为义子,不然你这脑子,早死了千八百回了。”
赵宗朴遥遥想起,东溪和刘脉,是他除了儿子以外最信任的两个人了。
这东溪的父亲曾是他最信任的暗卫之首,当初他在祁州一带被西夏奸细所擒,幸而得东溪之父冒死相救,赵宗朴才得以脱身。而东溪父亲临终托孤,将东溪和刘脉托付给了他。
刘脉是东溪之父的子侄,精通岐黄之术,已经为赵宗朴治病施针有十载了。而东溪则是从小就与赵仲庞一起读书,以伴读的身份长于府内,长大则跟在了赵宗朴身边随侍。
因而东溪和刘脉两人,在濮阳郡王府内也颇为受宠。所以在许多事情上,他对东溪和刘脉总是格外宽纵的。
东溪如释重负地站起来,面带歉疚地说:“还是主子宽容。”
赵宗朴沉声道:“那你还不立刻去查这两个小娘子的底细,速速回报。”
“是!”东溪应声就要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查人。
“等一下。”赵宗朴忽地叫住他,随后想着谢听雨方才那骂骂咧咧中又可爱又委屈的模样,也兀自笑了,低语道:“你带她来我这里,做的不错。”又顿了顿,补充掩饰道:“你看,炽玉令这不是给我送回来了?”
“嘿……是!”东溪自然知道主子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有拆穿,拱手便走了,“属下告退。”
前脚东溪才走,后脚赵仲庞就拎着大包小裹走了进来,也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笑吟吟边走边道:“阿爹,您瞧瞧,我给温柔置办了好些新衣裳,也给您和刘脉兄和东溪都定做了新的!都说会稽的冯裁缝手工精巧,量体裁衣乃是天下一绝,您不总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赵宗朴一想到方才竟被谢听雨辱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时气的脸都绿了,端着茶盏睨他一眼:“滚!”
“……是是是。”赵仲庞不知所以,以为父亲只是嫌他对凌温柔太上心,便灰溜溜地逃走了。
而被颜胜雪带出东篱小筑的谢听雨还是一直闷闷不乐,即便赵宗朴安排了马车送她们回去。
颜胜雪带着谢听雨领了情、上了车,但谢听雨的樱唇简直翘的能挂住个油瓶了。
颜胜雪握住她的手:“既出了气,骂也骂够了,就别生气了,何苦来的作践自己?”
谢听雨情绪低迷,抬起头来看着她:“颜姐姐,你说,我是不是真傻啊?”
“何出此言?”颜胜雪一怔。
“是不是我很好骗啊?”谢听雨抱怨道,“从小我阿爹和我两个阿兄就说我傻,亏我今儿还觉得自己挺聪明来着……结果这老丈看着文质彬彬的,竟然也骗我!那受了我恩惠的那些灾民,他们会不会也白天喝着我的粥,夜里痛骂我傻呢?”
……原来她的小脑瓜想的是这个问题。
颜胜雪总算领略到了谢听雨的想法跟寻常人大相径庭,如今这事不过就是个乌龙误会,她还反躬自省起来了。
“怎么会呢?”颜胜雪温柔地用手掌覆在谢听雨的后脑勺上,含笑劝她道:“这会稽谁人不知、哪人不晓我们王女侠是个活生生的小锦鲤,不贪财也不嗜赌,一向乐善好施,所有的好运都用来赈济灾民了,谁不奉你为大恩人敬重着你?这一两条臭鱼烂虾而已,不会人人都觉得你傻的,你机灵的像只小兔子,哪个敢说你傻?”
“真的吗?”谢听雨抬眸的时候,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的都发红了。
“真的,我骗过你吗?”颜胜雪见她平复了心情,才继续说:“其实啊,我觉得是那个叫东溪的小郎君胡乱说话惹了你生气,是他惹得乱子。方才那个老丈倒不见得是个不讲理的人,他一个富商不要面子的吗?他方才愣愣地杵在那里,听你骂了他那么久,一句话也没反驳,看着面上还有些歉意,或许你们这之间,当真有误会呢?”
“会有什么误会啊,都说我强买强卖了。”谢听雨心里虽然懂了,但面上还是抱怨,“根本就是那老丈笑呵呵地把玉塞给我的嘛,还谢谢我来着!”
“你都说了,给你玉的是这老丈,又不是那个不是东西的东溪。”颜胜雪点头道:“可见这老丈没有觉得你强买强卖,是心甘情愿的呀。”
谢听雨自己缄默地撅着嘴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不开心的情绪里走出来,也对颜胜雪点点头。
“别不开心了,我今晚回去给你做八宝肉圆好不好?”颜胜雪像哄旧巷的小孩子似的哄谢听雨,“你要是不想回邸店住,你就跟我挤一挤卧房,你、我、藿香,咱们仨住一起。”
谢听雨一听“八宝肉圆”,顿时馋虫都被勾了起来,想着那肉圆的香弹滋味,就笑语盈盈了。
马车停在渔声小馆外头,颜胜雪才与送她的车夫辞行,拉着谢听雨走了进去。
而东溪也是用了一个时辰来联络会稽各方眼线,最后收集了会稽当地人对谢听雨和颜胜雪的印象和记忆,回到东篱小筑去复命。
“禀主子,查到了。”
“说。”赵宗朴果然还坐在石墩上等着东溪来回话。
东溪回应道:“那买玉的小娘子姓王,是个外乡人。听说和青城寨沾亲带故,因会稽张知县帮青城寨的二夫人翻了旧案,所以这小娘子帮着青城寨报恩,行侠仗义,将自己赌赢的赌坊都折了现银建粥棚和米仓。就连来自明州的米商,也是她撮合上的交易。”
赵宗朴甫一怔愣,忽地摇首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温柔说的会稽传言中那个小娘子,竟是她。”
“她如今住在和颂邸店,常去渔声小馆吃饭。”东溪也没想到这谢听雨不是个单纯的傻妞,还行侠仗义呢。
“那跟她同来的那个小娘子呢?”赵宗朴显然对颜胜雪的身份也颇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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