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瞻云又在地上抹着身子,装作要借支撑沙地的力气站起来似的,就打滚般左右蹭了蹭,愣是用一个人的身形将地上的图示都擦抹掉了,恢复了不平整的沙地的模样:“哎哟,摔死我了,我这腰哟,疼死了!”
流觞假装去搀扶谢瞻云,耳语一声:“好险!”
吴大汉此刻走上前来,谢瞻云故作窘迫地笑道:“我见阿兄来了,才要起身迎接阿兄,一不小心被这不平的沙地卡住了,摔了一跤,阿兄见笑了。”
随后谢瞻云尴尬地拍了拍后臀,将灰土抖落下去,龇牙谄媚笑道:“还好这酒没洒,要不我罪过大了!”
“还当真都给倒好了?”吴大汉瞄到那桌上放着的三十个酒杯,大大小小的,却没发觉什么异样来。
几个妇人抱着孩子往边上躲了躲,可见她们当真都很恐惧这些外男。
谢瞻云抱着酒坛笑道:“倒好了倒好了,我这不是得腾出酒坛子给拿回刘家酒楼嘛,只是这村里听长老说,没什么男丁买得起酒,挨家挨户地凑起来,就这么些酒杯了,您可别嫌弃。”
“小兄弟可有心了,一路小心才是。”吴大汉说话客气了些,但这逐客令的确下得很明显。
谢瞻云也知道不能逗留,便和流觞一起推着空辆车、带着酒坛很快走出了月杨村。
临行前,谢瞻云暗中牵挂地看了那阿年一眼,却没想到这个孩子也对他点了点头。
吴大汉的小心思全然都在那酒上,根本没多看谢瞻云主仆。
才出了村头,流觞就紧张起来:“他们能行吗?”
谢瞻云心里也没底儿,但还是选择相信那个眼神坚定的孩子,只是这提心吊胆的感觉还是有的:“行不行的,也只能奋力一试了,希望那叫阿年的小郎君,不要辜负我的嘱托才好。”
草仓里自谢瞻云两人走后,又恢复了压抑的氛围,吴大汉招呼所有他的人进来,将草仓里的长老们、妇孺们全部围起来,一时间所有月杨村的村民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还好你们方才没胡乱说什么,不然统统都要人头落地!”吴大汉冷哼一声,眸光犀利寒冷,但还算是对方才窃听者回禀的结果很满意,看来谢瞻云主仆是瞒过外头那只暗处的耳朵了。
几个妇孺浑身一颤,还有少不更事的小孩子哭起来,但只是抽噎嗫嚅,大声都不敢,因为大声哭会挨打,他们都是受过这苦的,唯有那阿年,此刻正保持着清醒,时刻记着谢瞻云的话。
吴大汉果然拿起从头数的第二个小酒杯——因为第一个酒杯便是大酒杯,他舍不得给村里人。
阿年心道,这小叔父果然料想的没错,即便是从头开始拿酒杯,也舍不得拿大的酒杯给他们。阿年暗自握拳,此刻紧张的勇敢让他不禁落了冷汗。
那吴大汉端着小酒杯,冷笑着面对褚长老,话语里尽是挑衅:“褚长老,我可听说,方才那两人让您喝酒,您没喝?”
褚长老弓着身子:“小老儿年迈昏庸了,还是郎君们喝吧……”
“还算你们识趣,知道这酒,你们是不配喝的。”吴大汉冷笑一声,看着这草仓里人人对他都十分畏惧的神态,突然狞笑一声,将这小酒杯抵在了褚长老的唇边,“但这第一杯,还是得长老先喝才是!”
这抵酒杯的力道像是要将年迈的长老的门牙都敲碎了似的大。
褚长老没法子被强灌了小酒杯里的酒,伏在地上不断地咳,只有他儿媳凑上前搀扶着,却还是慑于吴大汉的凶残,只敢跪着向前挪动身子。
吴大汉大笑着拿起前数第三个小酒杯,对着众人吆喝:“那你们呢,可想喝吗?”
“我喝我喝!”阿年鼓足勇气跑上前去,却按谢瞻云的部署,从正中间拿了那只大的酒杯,不顾辛辣对着杯中酒一饮而尽,擦擦嘴道:“那小叔父方才说这酒可好喝了,我也想尝尝!”
吴大汉顿时是懵住了,没想到这厢还有个小孩子出来抢酒,且看这一饮而尽的酒杯——这样大,里头那么些的好酒,本该是进他的肚子的!
阿年的母亲是个柔弱的妇人,容貌说不上好看,但的确楚楚可怜,眼看着阿年出去出风头,知道阿年是闯了大祸,她一把夺过孩子揽在怀里:“你个小孩子喝什么酒!”
吴大汉一时气急败坏地捏碎了手中的小酒杯,眼中好似霍然盈满嗜血杀意:“你这兔崽子,老子宰了你!”
“不要,不要!”妇人作为母亲为了保护阿年,冲过去抱住吴大汉的双腿,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道:“小孩子不懂事的,不懂事的,吴爷息怒!”
“息怒?”吴大汉转过头看着泪眼婆娑的阿年娘,用粗粝的大掌掐起她的下巴,看她柔弱求情的模样,忽地对这她生了歹念,怪笑道:“放了他倒是行,全看你听不听话了。”
“不!是我喝的酒,与我阿娘无关!”阿年跑上前抱住他阿娘,却被吴大汉一脚踢开。
吴大汉另一个手下人上前,附和道:“可不是,那些年轻的小娘子都给那有福之人了,留咱们兄弟们在这穷乡僻壤的鬼村子里头,我们倒是没占什么好处!如今见了这有了孩子的妇人,似乎别有一番风情……”
阿年娘听出这话的意思,闭着眼膝行向前:“妾身来伺候二位爷,还请放了我这不知事的孩子吧。”
“这不是有自己送上门儿来找死的吗?”吴大汉果然兴奋至极,往桌旁随意一坐,就用脚尖踏在阿年娘的肩头,用力地碾了碾,“你,来给老子敬酒。”
阿年娘吃痛得忍不住哭,偏偏碍于阿年不敢出声儿,整个草仓里也没任何一个人敢求情。
还好阿年娘记着谢瞻云在地上画的图示,挑了个大的酒杯给吴大汉敬酒。
方才因着阿年自己喝了个大酒杯里的酒,吴大汉也就信了这大酒杯里没下药,放心地喝起来,觉得这刘家酒当真不愧会稽闻名,对手下人道:“去把外头那些兄弟都叫进来,一起喝!”
手下人得了一个大酒杯的酒就已喜不自胜,立刻出去叫人进来了。
不一会儿,草仓外头的男人都进来被阿年娘一杯接一杯地敬酒。
“阿娘,阿娘!”阿年在一旁喊的声嘶力竭:“阿娘!”
阿年娘忍住屈辱的泪水,回头看阿年一眼,强笑一声:“乖阿年,阿娘没事。”
吴大汉心烦气躁,厉声喝道:“都滚出去!”
褚长老赶忙带着一屋子妇孺都跑出去了。
另一个妇人同情地看着阿年娘,将阿年捂住眼睛拖了出去:“阿年别看,婶娘护你出去。”
草仓们重重关上,褚长老在外头不忍再看,一路叹息着回到屋子里:“造孽,造孽啊……”
草仓里头一时间只有男人的笑声和女人的哭声,还有阿年被婶娘抱走后喊到声嘶力竭喊“阿娘!”的声音。
月杨村的村西如今都是恶魔控制下的人间疾苦,哭的哭,喊得喊,却毫无反击之力,只能逆来顺受。
但青城寨里尚且其乐融融,只是,这欢乐的氛围之下,也有颜胜雪的担忧正潜滋暗长着,占据她的头脑。
也就是那曹益派来的杀手,到底该怎样应对之事。
她虽算着时间猜到曹益派的人会这几日上山,也的确如谢瞻云揣测的一样,她递状纸的确是为了寻求知县的庇护。但她也不曾想到,曹益的人来的这么得快。
快到今日一早,翟玉就戴着斗笠上山假装买胡饼,趁机偷偷将曹益所派杀手已经上山一事告诉她。关于这杀手昨日和今日都在山麓处盯梢儿、避着官兵的时辰一一告诉了她,还将大体的身形、长相都大致描述了一遍。
颜胜雪便心中有数,此刻她自然是要想对策了。
才收了胡饼摊回青城寨,颜胜雪便找到杜彦隆:“大当家的,借个人。”
杜彦隆对于自己撒酒疯向颜胜雪求婚一事还十分难为情,都不敢看她的脸,只背对着她道:“什么人?”
颜胜雪也不管他,只道:“会演戏的。”
杜彦隆半转过头,只看见顺子一行四个人站在颜胜雪身边,顺口道:“那……我就将这‘诸事顺利’四兄弟借给你了。”
“谢大当家。”颜胜雪也不和杜彦隆多废话,带着这四兄弟就往外走了。
进入了小厨房,像是进入了颜胜雪自己的领域似的放松,她双臂环胸,对着四兄弟道:“高价悬赏个任务——你们几个,谁演技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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