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松没想到颜胜雪竟会反问他,他一怔,难道,她心中不认为她与谢瞻云身份有别吗?
谢听雨也闻言怔住,她此刻察觉父亲对颜胜雪的问题颇显刁钻,她也很疑惑父亲态度转变。
难道,谢青松方才并不是真的很欣赏喜欢颜胜雪这个准儿媳吗?
“阿爹糊涂了。”谢听雨唯恐颜胜雪下不来台,这一次是大智若愚地想替她的窘迫解围,“夫妻乃是两人相配,结男女二姓之好。二兄是男人,颜姐姐是女人,颜谢是二姓,身份哪里有什么差别,都是人,且都是好人。”
谢青松看穿谢听雨的心思,只望着若有所思的颜胜雪笑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是说……门第。”
可惜颜胜雪一丁点也不觉窘迫,而是从容不迫地莞尔笑着,故作不解其意道:“门第差别?”略顿了顿,忽地笑意愈浓:“谢公多虑了。”
谢青松看她如此反应,甫一惊愣,只见颜胜雪气定神闲地曼声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毕竟世人都道是民以食为天,百姓可以不写文章,不当言官,但谁也不能不吃饭。从这点来说,您觉得令郎高攀了我?”
谢青松一时脑中没转过来弯,颜胜雪又乘胜追击地作了个自问自答:“但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
颜胜雪这一个巧舌如簧的反问,紧接着又一句自答自应,关键面上还笑容得宜、气定神闲……听得谢听雨也不禁偷笑,心说这颜姐姐果然厉害,口齿伶俐、擅长强辩。
如今就连这素来条理清晰的阿爹都被她的反问影响的思绪紊乱,哑口无言。
谢青松懵住:“不是……”
他设想过一万种颜胜雪可能会给的回应,却没想到颜胜雪只是这轻飘飘地反问,将个中逻辑转了几转。
颜胜雪其实明显知道谢青松心中似有门第之见,亦或是其他对她的不满,想来是怪她不能劝住谢瞻云前去越州,从这一点上,她很理解为人父会做的选择,毕竟这显得颜胜雪很像是只管哄着谢瞻云而不顾大局的红颜祸水。
只是即便猜测到谢青松应该误会了她,她也还是没将谢瞻云与她说的那些话都告诉谢青松,她知道,谢瞻云将英宗秘密授职的文书藏了许多年,不与父兄道,一定有他的理由,既告诉给了他,那她也不能泄密。
当然,为儿子着想而不喜她这个儿媳是人之常情,可颜胜雪这话也算是客气、变相、迂回地给了谢青松一个下马威——若是谢青松以门第之见来阻挡她与谢瞻云的情感,那她是不可能依的,还是要与谢青松说个清楚。
只听她续言道:“妾身是名厨之徒,虽然而今的手艺谈不上也是名厨,但也算小有名气了,东京来妾身这饮馔记的回头客多得很。在我们厨娘这个行当里,要想成为一方名厨也并不简单,其实跟您入仕为官的科举之路是一样的,得一场赛一场赛地比上去,不比科举入仕为官轻松多少。”
这话如当头棒喝,谢青松也被这小女子委婉话语中透着直率真诚的态度而震慑住了。
“还望谢公您,将心比心,妾身则不胜欣喜。”颜胜雪注视到谢青松神色的微变,继续道:“也正如妾身与谢郎君,也是在庖厨赛事以后互诉心意的。”
这是要谢青松不要再继续以门第之见来困囿她了。毕竟在颜胜雪心中,世上本就不该有什么门第之见。
金枝玉叶是人,九五之尊是人,鳏寡孤独也一样是人,没有谁比谁低一等一说。虽说谢青松没将对商妇的嫌弃表达出来,只是略略以此作为由头来刁难试探了颜胜雪一句,但颜胜雪也要很坚决地回应过去。
以免刘母左右刘脉情感之事再次上演在她自己身上。
颜胜雪话锋犀利,谦逊微笑的态度却没有分毫失礼,只如闲话家常。谢青松心说这小娘子反应够快,口齿也够伶俐,尤其是这类比之法,倒真让人更容易接受她所说的话,从而与她感同身受。
他似乎知道这谢瞻云为何喜欢上她了,倒真是除了容貌与气质不俗,还有些内涵在的。
谢青松也不怪她隐约的轻慢,他是虚怀若谷之人,不吝与她计较,只是也被她的为人和待人接物的态度而震惊到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看得出是个只喜欢柴米油盐,而不慕高门荣华的性子。
她待谢瞻云必定真心。
谢听雨见如今窘迫的反倒是父亲了,于是扯了扯他的袖口,破开两人对峙的僵局:“阿爹,您饿了吧,是不是还没吃午膳呢,想吃点什么?我让颜姐姐给您做。”
颜胜雪柔婉一笑:“是呀,谢公可有什么想吃的。”
“听瞻云和听雨都说,颜娘子手艺极好,想必做什么都好吃的。”谢青松道,“颜娘子随意看心情做些就好,两道小菜,再来一碗米饭,老夫也就够了。”
颜胜雪杏目狡黠地转了转,而后道:“那妾身可就真按心意随意去做了。”
“好。”谢青松不以为意,“劳烦颜娘子了。”
“颜姐姐。”谢听雨忽地叫住要出去的颜胜雪,提示道:“阿爹喜欢吃鸡肉的。”
“好,我知道了。”颜胜雪颔首离去。
只是,过了许久,谢青松肚子都咕咕叫了,颜胜雪也没拿着做好的菜肴回来。谢家父女以为是食客点的菜多,小厨房还比较忙,便也没有催促。等再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才见颜胜雪命带着伙计托着檀木盘走上来。
盘上放着一碗米饭,一盘盖着盖子的菜肴,还有两碟解腻的小菜,是酱瓜与酿茄。
才走进房中,谢听雨和谢青松就嗅得这菜肴喷香,是盖着盖子也掩不住的香。
是肉香、油香和麻椒香,交融在一起,再慢慢地扩散开来的香。
一时间连常吃颜胜雪制膳的谢听雨都猜不到这盖子下面是做的一盘什么菜了。
她猜是麻椒鸡,可这菜香中又有加了醋的微酸之气,她倒不敢开口了。
“颜姐姐,这是新菜吗?”谢听雨忍不住垂涎三尺,已经吃过午膳的她还想再蹭一口父亲的午膳了,抿抿唇道:“这道菜……好似我也没吃过呢,味道好香,好特别,你到底做的是什么呀!”
正说着,谢听雨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揭开了这道菜的盖子,只是入眼的菜肴,倒令她瞠目结舌。
“这……这是……”谢听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语塞得差点儿没接上下句来,“这到底是是啥呀?”
“是谢公爱吃的鸡肉呀。”颜胜雪一边解释,一边将这道菜放在谢青松眼前。
谢青松阅菜无数,也没看出这道菜的名堂。
颜胜雪道:“这是炒鸡架——独家秘制的鸡骨架。”
谢听雨本以为告诉颜胜雪关于谢青松爱吃鸡肉一事,颜胜雪会因此做之前给她们做的黄金鸡和炉焙鸡,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颜胜雪端上来的,竟然一整盘斩碎了的鸡骨架。
“谢公能纡尊前来我这小脚店用膳,妾身不胜荣幸。”颜胜雪巧笑道,“今日鸡肉卖空了,只剩了些骨架,于是妾身随意炒了个鸡骨架端上来,还望您不要嫌弃。”
“……鸡骨架?”谢青松和谢听雨父女错愕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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