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瞻云和颜胜雪被杜彦隆突然出现震惊到了,两人面面相觑后看着杜彦隆一脸严肃认真的正色之态。
只是才接过杜彦隆递来的泉水竹筒饮了一口,杜彦隆就整个人倒了下去,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翟玉,你……你干嘛把他打晕啊。”颜胜雪不明就里地看着翟玉,他正拿着棍子站在杜彦隆身后。
“嘘!”翟玉神色慌乱地说,“颜娘子跟郎君如今郎有情、妾有意的,这是不能给杜彦隆知道的!”
“……啊?”颜胜雪羞赧中目光混沌而糊涂。
谢瞻云见颜胜雪有些害臊,方厉声喝道:“翟玉,不许乱说!”
“哎呀,前几日青城寨才出事的时候,杜彦隆就一蹶不振,成天寻死觅活的,三娘子跟藿香娘子都拿他没法子,藿香来和颂邸店找我帮忙,小的就去劝说杜彦隆了,说颜娘子还在呢,他这样会让颜娘子担心的。哪成想这杜彦隆傻得很,觉得这话意思是颜娘子关心他。”翟玉见无法再瞒,就只好和盘托出:“小的也是情急之下,胡诌了一句颜娘子根本没有什么婚约……杜彦隆想是觉得还能追求颜娘子为妻,这才抹干眼泪,决心上京了。”
这个理由可把谢瞻云和颜胜雪听得无语凝噎,才定情的两个人被翟玉这么一折腾,倒只能深藏不露了。
翟玉也很是懊恼自责:“小的当时也不知道,这颜娘子跟郎君您已经……”
“已经个屁已经!”谢瞻云拍了翟玉脑勺一下,“不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嘿嘿!”翟玉狡黠地笑着,而后抓耳挠腮地为难道,“所以,所以就是这样,您跟颜娘子定情的事情,断不能给这傻子发现了!”
谢瞻云瞠目道:“那怎么可以啊!”
“瞻云,你先别急。”颜胜雪却一直缄默地思量着,而后冷静地拉着谢瞻云的手臂,轻声劝说他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只是我以前听师傅说,人要是万念俱灰的时候,是该有个情感寄托的,这真的能支撑人活下来。你我的情意,在彼此的心中和脑中,即便装装样子先瞒着大当家,迟些时辰再告诉他也不妨,你看,大当家的自己这么困了,还出去给我们打水喝,对我们不是也挺好的?何况,你也得解决了月杨村的案子真相,再禀明了谢公以后,你才能娶我的,不是吗?”
谢瞻云而今倒像个孩子似的委屈起来:“可是……带杜彦隆回京的这一路上,岂非不能照顾你了。”
“他如今是孤家寡人一个,怎么能受得了你我浓情蜜意的呢?”颜胜雪倒觉他这样的神情煞是可爱,拍了拍他的手背,也像哄孩子似的柔声说:“有藿香照顾我,你放心吧。”
“……翟玉啊翟玉,你说你这脑子!”谢瞻云气的哭笑不得,只能怒指着翟玉喝骂。
“好啦,别说翟玉了。我只需要知道,你真的爱我就是了。”颜胜雪拉回谢瞻云的手指,然后素指又在他胸口前戳了戳,像方才两人互诉衷肠时的状态,继续和婉道:“何况你这么想,咱们东京最不缺的,不就是漂亮温柔的小娘子吗?你回东京忙碌公务的这些时日,大当家的自然也在东京会认识更多小娘子了,等他见了别的漂亮娘子,自然也就将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再说了,我也好趁着他向我示好的这段日子,好生约束约束他,改改那寨里不修边幅的习惯,免得在东京再惹那曹益一行人惦记呢,你说是吧?”
“那也只能这样了。”谢瞻云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也知道她对青城寨最后独活的杜彦隆是很有悲悯和关怀之心的,他也认可她的做法,只是还忍不住在她面前扮起委屈来:“可惜了我才表白到手的媳妇儿,还得人前装作对我无意。”
“人后对你有情不就得了?”颜胜雪立时换了一副泼辣模样,眼梢吊了吊,没耐心似的双臂环胸,对谢瞻云道:“人前假无意,人后真有情,谢瞻云,你说,到底行不行?”
谢瞻云这才见好就收:“好好好,你别生气,我依你就是了。”
翟玉在一旁捡着乐笑起来:“郎君,您跟颜娘子撒娇的模样,挺像个傻子的。”
颜胜雪却眸间顿时盈满杀气,重重朝翟玉肩上一捶:“你当我面说这话,你也挺像个傻子的。”
翟玉“哎哟!”地呼痛了一声,就躲在谢瞻云身后:“少夫人还没过门,就先挺身护夫了,小的自是不敢置喙的。”
三人笑成一团,谢瞻云和颜胜雪双手还是依依不舍地搭在了一起,最后还是翟玉把昏迷的杜彦隆扶到一旁。
“我还蛮喜欢你这副可爱神态的。”颜胜雪靠在谢瞻云肩上,想着他方才的滑稽模样说。
“也是憋了好久。”谢瞻云会心一笑,“我平时在你面前只敢稳重,不敢轻浮的,是怕你嫌弃我呢。”
“不会。”颜胜雪摇首笑道:“没人说只能娘子依赖夫婿,我倒是觉得夫妻两人,应该是互相依赖的。我忘了有没有同你讲过,我阿爹是赘婿,是入赘到唐府的,只是阿娘说,夫妻要互相依赖,不该有高下之分,所以和我祖父大吵一架,还是让我随了我阿爹的姓氏,我这才姓‘颜’的。”
谢瞻云道:“岳母也是个泼辣却善良的性子吧,你生的这么好看,岳母从前也定是个绝色美人。”
“我阿娘可一丁点都不泼辣,她端庄大方,文采斐然,对阿爹很温柔,是为了给阿爹做饭,才弃文从庖的。”颜胜雪坏笑道:“有一点,我与我阿娘特别不同,他喜欢长得好看的,比如我阿爹——而我不是。”
谢瞻云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长得不好看?”
“对啊对啊!”颜胜雪捧腹大笑着,而后才小鸟依人地缩在他身边:“我是说,你不用太好看,免得招旁的娘子惦记!不过你作为我阿娘的女婿,你还是要好看一些的,我怕她觉得你丑,在天有灵,却不保佑你。”
谢瞻云总是能被颜胜雪的说辞感动到,看来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与他结为夫妇了。如今频繁地提起父母,想必是怕因杜彦隆而要隐瞒情感的事让他不开心,才这般哄他……他心中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便也笑道:“你不必为了杜彦隆的事向我证明你在意我,我既然同意了,就不会那么小肚鸡肠,胜雪,你宽心。”
“那好,那我们继续做正事,还有四五个牌位就能彻底完成了!”颜胜雪笑吟吟地又捧起名册来,带着谢瞻云拿起刻刀慢慢再刻起牌位,两个人真是嬉笑怒骂中也不耽误任何正事。
等到青城寨的所有牌位都被翟玉安放整理好了,谢瞻云却将最后一个牌位捧在怀中摩挲了许久,最后还是用了裹细软的长布给牌位包起来,让翟玉带回东京。
颜胜雪见他如此,便猜测道:“最后的这个,是流觞的牌位?”
“是,我要带回东京去,好好安葬他。”谢瞻云点点头,“只是很可惜,流觞被山火烧的尸骨无存,我只能为他立衣冠冢了,但是我早已视他为谢家人,他始终姓谢。”
颜胜雪也抿着双唇,心中对流觞也颇多悼念。这些时日里,流觞对谢瞻云的衷心也可见一斑,听说又是自小就相伴的情分,难免谢瞻云这样落寞伤怀了,她又何尝不感激流觞能陪着她心上人谢瞻云去月杨村那等惊险之地。
所有的牌位都有序地被摆放在山洞里的案上——颜胜雪想着,这曾经用来煮汤饼的面案,之前还坏了,如今也被谢瞻云命人换了新的来,摆放了一张新的长案在山洞中,将几十个谢瞻云雕刻的牌位立在上头,很是庄严肃穆。
等牌位安置妥当了,谢瞻云和颜胜雪才一起下山,他先送她回了渔声小馆,自己则转身回到了和颂邸店,各自道了晚安,不约而同地决定明天要带自己的心意送到山中的灵堂里。
翌日一早,谢瞻云采买好了丧幡素绫,颜胜雪也做了好些青城寨众人爱吃的菜肴装在锦盒里,等翟玉叫起杜彦隆,颜胜雪叫起藿香和谢听雨,六人便一起前往青城山了。
谢听雨武功高强,杜彦隆也算有两把刷子,两人飞上跳下地就将丧幡和素绫在山洞内布好了。
颜胜雪跟谢瞻云则是亲自放好了牌位,又立好了香炉、放好了供奉的菜肴,算是做了个简易的灵堂——虽不能将牌位都带到他们的老家澶州,但在他们住了好些年的青城山中设了灵堂,他们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张知县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官,也说了这山洞从今往后就定期派人来洒扫供奉,算是纪念青城寨众人对流民做出的贡献,不会让他们的努力和功劳白白埋没、无人记得,也会将所有月杨村之事的查证都逐一上表朝廷,交由孙知州一并带回东京去,六人总算放下心了。
六个人一起点了香火,每个人都尊敬而伤怀地在香炉内插上香火,才算最后彻底正式拜别了青城寨,只是杜彦隆对青城寨的情感颇深,抱着香案的一角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山洞的氛围都压抑逼仄至极。
谢听雨平日即便再活泼娇憨,此刻也还是泪水成串地往下掉,毕竟她做“王女侠”的这些时日里,这些小土匪对她的崇拜与敬仰,也让她觉得这武艺并非是白学了十几年的。
颜胜雪和谢瞻云虽然心中也很是伤感,但早已过了那不理智的阶段,如今两人只想回东京以后陈情利害,要为青城寨争取到哀荣给世人都记住。
等杜彦隆哭到晕厥,谢瞻云才派人将他抬下山去。
颜胜雪则将一坛她酿的酒放在二夫人的灵位前,徐徐说:“二夫人,这加了杜鹃的酒果然香气扑鼻,只是我酿的或许不如你酿的好喝,这酒便替我在这陪着你了,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与二当家琴瑟和鸣才是。”
颜胜雪将酒坛封好后供奉上去,她知道这酒还没酿到时候,至少也得等到明年启坛的时候才能喝了,她凭这酒略尽哀思,也是希望明年能借给杜鹃酒开坛的由头,衙门里能来个人上山看看他们。
她的小心思,谢瞻云是最清楚的,他拍了拍她的香肩,对她道:“你放心,我都会安排好的。”
事到如今,众人一齐行了礼拜别青城寨,下山时还赶上张知县上山祭拜致意,和几人打了照面后,也是依依不舍地折柳送别,过了午时,孙知州的车驾就已等在了渔声小馆和和颂邸店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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