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县虽是个好官,但我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轻信于他。这么多年,阿兄在明我在暗,许多的不堪都是我暗中走访方才知道的。”谢瞻云对上颜胜雪的杏眸,沉声说道:“尤其这官场之道,伪君子众多,在没彻底撕下面具以前,你永远不知道面前的是人是鬼,再说了,这张知县刚刚到任,会稽县内尚且自顾不暇,那小村落之事,他是分身乏术啊。”
“可是若你的身份被他们发觉……这不是更严重的事吗?”颜胜雪眼中仿佛渡一脉秋水盈盈,泫然欲泣似的烁着微微的水光,眼里还是压不住的关切和担忧,“除了月杨村,还有千千万万的贪官呢,你若就在月杨村失了性命,那往后……”
“不会的,胜雪。”谢瞻云借着握住她素手上的绣帕,似想往下按了按她牵挂的心,“我去过很多比这险恶的地方,那不毛之地,蛮荒之城,我都是去过的。”
颜胜雪其实信他,这谢瞻云初次上山就懂跟她搭配演戏冒充表兄妹,这随机应变的能耐定是不差的。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当真没事吗?”
“没事。”谢瞻云沉声道:“我担心的是你,明日若是风云赌坊真出了事,我未必会在,而且流觞会随我一并去月杨村查探事实,你若是遇到一切困难,再若是大当家敢对你动手动脚的……”
他本想告诉她可以去山下的和颂邸店求助,那里有翟玉和更多谢府的亲信。只是没等他说,颜胜雪就已经盈盈浅笑:“王娘子会保护我的,你放心去吧。”
谢瞻云这倒也放心了,毕竟谢听雨是他三妹,他十分了解三妹武艺卓群,这登徒子和杜彦隆都不在话下,即便在东京,真正能打得过谢听雨的也没有几个人。谢听雨虽然莽撞天真,不谙世事,但颜胜雪总归是个聪明人,能摆平这青城寨的一帮傻兄弟和精明聪慧的二夫人,牵制个谢听雨也不是难事。
这样想着,谢瞻云便放心了许多,抬腿就要带着流觞去收拾包袱前往月杨村了。
今夜辞行的时候,他莫名对她有了许多牵挂,而她似乎此刻还不以为意。
“你……你得回来呀。”颜胜雪突然迎着月光叫住谢瞻云,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叫住他,或许,是想起来了大当家今天说,等出海的兄弟从郑州回来,就能还上谢瞻云那二当家借的十贯钱了?
她一时有些语塞,但笑着说:“二当家还得还你十贯钱呢!”
“……好。”谢瞻云万万没想到颜胜雪说的是这句,但还是笑着答应她,“会回来的。”
这一夜,谢瞻云下了山,谢听雨跟颜胜雪住在一起,两个人算是才躺在榻上便入睡了。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清醒的杜彦隆敲锣打鼓地喊寨中人起床,一起下山看颜胜雪和谢听雨帮二夫人夺回家产。
与风云赌坊约定的赌战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在会稽县衙外立的赌桌开战了——
张知县正襟危坐坐在衙匾之下,面前压着一纸双方昨日签下的写有彩头的字据。
衙前是一张阔大的赌桌,上头两只骰盅,骰盅里头放着三颗骰子。
许多百姓都起早没吃朝饭就来围观看热闹了。
约定赌战的时刻是辰时三刻,风云赌坊的牛坊主和李小娘辰时一刻就到了。
当然,颜胜雪和谢听雨来的也不晚,只是她们到的时候,牛坊主正和个过路人对赌,但没有赌彩头,似乎只是随意游戏几轮找找手感。
因着还没开战,张知县便纵容了牛坊主随意游戏。
谢听雨离老远看着便喊道:“你可敢说,若出老千者,罚十倍。”
“敢!有什么不敢!”牛坊主也不甘示弱,“我风雨赌坊见惯了赌桌上的风雨,怎么还能怕你这小娘子不成!我就说了,若本坊主出老千,自愿赠你一贯钱!”
然而这一连数次下来,颜胜雪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牛坊主,还真的没有出老千……
难道他风云赌坊不是靠出老千赢的?!
“竟没出老千……”颜胜雪神情有些紧张,嘟囔着问杜彦隆,“那为何一直在赢?”
杜彦隆是知道的:“赌徒赌久了,能听着这骰子的声音辨认点数。”
颜胜雪回头看着谢听雨:“那你……”
“你放心。”谢听雨竟没一丝忧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觉得,但我就是觉得,我应该不会输。”
颜胜雪重重地点点头,静静地等待辰时三刻的到来。
张知县说了一番威严话在前头,两边人各自对张知县行过了礼,就分列两侧站好了。
谢听雨和牛坊主各自站在赌桌一边,摇起了骰子试验手感。
张知县在市井里头找了个主持赌局的郎君,便听他开口道:“这第一局,咱们比大比小?”
牛坊主得意道:“既是小娘子,我便让让她,你来挑!只是……咱们一局定胜负得了。”
“好啊,速战速决!”谢听雨倒是轻松,更不紧张了,“你若让我挑,那我也不与你客气了,今日彩头大,那便赌大便是了。”
“二位爽快,那便开始摇盅吧。”主持的郎君压力倒是很大,“咱一局定胜负!”
“好!”牛坊主志得意满,春风满面地狞笑了一声,便开始摇盅。
谢听雨也不管他这些花拳绣腿,随意地就这么毫无章法地摇了摇骰盅。
颜胜雪在一旁看的提心吊胆,也不知这谢听雨是什么路数,就这么瞎摇?
杜彦隆看穿颜胜雪紧张,便悄声说:“王女侠这是无招胜有招,在林子里也是这么瞎摇的,就赢了。”
颜胜雪不信他胡诌,紧张的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地盯着赌桌。
“三、二、一!”主持郎君拍着赌桌一声,“落!”
谢听雨和牛坊主两个赌盅同时落在案上。
牛坊主悄悄掀开赌盅看了看自己的点数——果然如他所想,他摇了三个六点,只不过为了应付这看似赌运亨通的小娘子,还刻意方才在跟人游戏时就摇断了一个骰子,那骰子分了两半,一半是六点向上,一半则是一点向上。
他认为,不管谢听雨赌运如何之好,他这都是三个六点再加一点——必然赢定了!
牛坊主得意地掀开骰盅,众人都被他这赌术惊呆了。
主持郎君紧张道:“小娘子,牛坊主是三个六点,一个一点,是为——十九点!”
颜胜雪心里挂念谢听雨,但不敢形于色,因为她看谢听雨并没有半分紧张,她也情绪舒缓下来。
谢听雨也悄悄看了看自己的点数,对着牛坊主“切!”了一声,便掀开了自己的骰盅。
万万没想到谢听雨掀开骰子以后,所有围观的人都比方才还要吃惊。
谢听雨笑靥如花,信手用素指绕着青丝,得意道:“我赢了。”
“怎么可能?!”牛坊主凑上前一看,竟见谢听雨三枚骰子尽皆摇断,全部都均匀地分成了六半,且三半枚骰子对上的点数皆为六点,另三半枚向上点数皆为一点!
“这是……三六十八,再加三……王娘子,共——二十一点!”主持郎君激动的满头大汗。
颜胜雪这下才喘了口舒坦的气,在人群中对着谢听雨立了立大拇指:“厉害!”
张知县也松了口气,淡淡道:“牛坊主,你且来字据上签字吧。”
“不服!我不服!”牛坊主咆哮公堂,“我不服!”
“大胆刁民!本县面前,你想作甚!”张知县猛拍惊堂木,怒道:“来人,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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