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温柔听了这话,按捺不住地揪心起来,紧张得面色惨白,手中的丹蔻几乎要将绣帕划破了:“胜雪,要不,要不我去看看他吧,他虽看着文弱,但体质一向强健,很少生病的!他从前跟我说不爱生病的人一旦生病,那必是大病,若他再说胡话下去,我怕……怕他真的烧傻了!”
凌温柔沉稳惯了,少有如此口不择言的时候。颜胜雪见她关心则乱的模样,无奈地撇了撇嘴。
“你可以去啊。”颜胜雪故作云淡风轻地摇着羽扇,“可是凌姐姐,你是郎中吗?”
“我……的确不会瞧病。”凌温柔被这话惊住,垂头丧气地抿唇道:“去了也是无益,你说的对。”
颜胜雪则巧笑一声,素指轻勾,示意谢听雨和藿香上前。
“听雨,你去通知他阿娘,让他阿娘给他找个郎中去王府给他瞧病。”
“得令!”
“藿香,你去刘府门口迎接他阿娘,务必极力描述刘脉病的有多重。”
“是!”
两人应声往外跑,凌温柔却看呆了:“为何此事还要告诉他阿娘?他不想他阿娘担忧吧……”
“他不就这一个亲人了么?”颜胜雪说的若无其事,“他娘要是都不管他,哪能轮得着你管?”
凌温柔心中虽犹豫,可仍认为这是话糙理不糙,只是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安定不了。
颜胜雪扬眸道:“好姐姐,这不是咱该心疼他的时候。”
颜胜雪一定要将刘母拉下水的,刘脉能让母亲同意婚事,就可见这刘母对这儿子也很是在意,并非是愿意为了一己私欲能牺牲儿子的母亲。如今告诉了她,一来让她知道是她的缘故才导致了凌温柔和刘脉先后生病,往后也多珍惜珍惜这儿孝媳贤的好日子;二来也是提点她赶快看好她这心肝宝贝儿子,免得起更多的幺蛾子。
如此,凌温柔虽未出面,可这病是一定有人找郎中给刘脉看的。
颜胜雪看凌温柔十分忐忑不安,凑上前握住她素手说:“你现在去了无济于事,等他好了咱们再见。”
凌温柔挑眸:“真的?”
“真的,我从来也没说不许你见他呀。”颜胜雪颔首,“只是咱们得看准时机。”
凌温柔深谙用人勿疑的道理,还是对颜胜雪郑重地点了点头,乖觉地按她的指示行事。
刘脉常年注重调养身子,自己重病了也好得很快,尤其是刘母那一句“凌温柔已经原谅你了”出口,这刘脉是半条腿迈进鬼门关也得马不停蹄地赶回人间来了。
就这样在刘母的忽悠哄骗之下,带着能重新迎娶凌温柔意念的刘脉只大概过了三日,就已能下床了。
谢听雨日日像个小细作似的往濮阳郡王府上跑,说的是练剑舞、议灾情的名义,其实明里暗里也帮凌温柔打探了不少关于刘脉的事,这桩姻缘,她也是铁了心要撮合的。是以她也没少给赵宗朴灌迷糊汤,还授意他帮着她密切关注刘脉的病情,若是不好可一定要去谢府知会于她,赵宗朴一一含笑应下,还真搅和进这一桩儿女情长里头了。
白日谢听雨在,很多暗中绸缪之事就只能在夜里安排,赵宗朴也不抱怨,反倒觉得自己成事那日起,不光儿子的仇能得报,就连这谢听雨,他也能抱得美人归了。
就连东溪都看出来,这赵宗朴是真的喜爱谢听雨。
可谢听雨也是怀揣着不一样的心思,表面是为了撮合刘脉和凌温柔,背地里还是为了多和赵宗朴亲近。这一来二去,她隐隐也察觉出赵宗朴对她有意,只是两人谁也不曾袒露心迹,这倒是使得两人相处时微妙极了。
身子大好的刘脉换欣喜地走进无双楼的时候,颜胜雪在暗处鼓动凌温柔与之见面。凌温柔因能见刘脉了而暗自窃喜,可亲自面对刘脉以前,她又少见的胆怯起来……但颜胜雪已经告诉她该怎样做了。
凌温柔在无双楼的院子里修剪花枝,刘脉憨而深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几日未见的心上人,忽地傻笑起来。
凌温柔余光瞟过他一眼,却装作没瞧见他来,只继续低头插花。
刘脉冲上前来,从背后抱住凌温柔,像触在一朵高洁傲骨的梅花之中。
“温柔,看见你安然无虞,我属实欣慰。”他闭上眼说。
凌温柔也没往外挣开他,只是讷讷地说:“你如此轻浮,当真不怕我卸了你这两条胳膊?”
刘脉执着道:“别说两条胳膊,即便这次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想这样抱着你!”
凌温柔蛾眉紧蹙,最后还是挣开了他:“起开!”
刘脉脸色还没康复,咽音还有风寒未愈的腔鸣,只听他浅咳了两声说道:“温柔,我阿娘说,你肯原谅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兴奋……”
凌温柔却妖娆而轻佻地笑了:“我这无双楼只来男人,又不来女人,我见都没见过你阿娘一面,我怎么会告诉她,我原谅了你?”
“我就知道,她是骗我的,可我还是愿意相信。”刘脉先有一瞬的失落,随后又难为情地抿唇道:“不过,的确是我糊涂了。我犯下滔天大错,怎么能轻易让你原谅呢,是我错了。”
凌温柔听了这愈发萎弱的声音,才肯转过身来看看他,见他如今消瘦许多,脸色也不太好了,一时心中有难以抑制的心疼翻涌到胸腔之上,她不由自主地说了关心的话,可看着还是那般冷心冷面又冷情:“你是糊涂,你若不糊涂,何必为我这等无情之人伤了身子。”
“温柔,你不是无情之人。”刘脉急切又诚恳道:“我已经知道错了,我请你告诉我,到底我怎么做,你才肯跟我回去?”
“身子病医得,心病医不得。”凌温柔沉吟许久,还是说出了颜胜雪要她说的这句话,但碍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难以控制,她急忙地躲开了,“坞柳,送客。”
只一瞬间的功夫,凌温柔已经消失在刘脉的视野里,在暗处的墙壁边靠住,连连喘着压抑的粗气。
坞柳则制止了刘脉去追她的步伐:“刘郎中请回吧。”
刘脉不得已,还是嘱咐请坞柳好好照顾凌温柔,然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无双楼。
凌温柔就在这次的重逢后,煎熬地度过了五日,直到第六日她前往饮馔记去找颜胜雪。
彼时颜胜雪正在小厨房给食客制膳,只听凌温柔在耳边担忧地絮絮:“刘脉五天都没再找我了,听雨说,濮阳郡王府这几日他也没去,会不会是心死如灰,放弃了?”
颜胜雪将小泥炭炉上驾着的小锅取下,将其中喷香四溢的炉焙鸡装了盘中,才回问她道:“凌姐姐是担忧了,着急了?”
“嗯,我怕他不会再来了。”凌温柔此刻脆弱如一朵要被暴风雪压垮的娇花。
“夹生的米熟不了,但好米若从一开始就焖足了时辰,那开锅的时候,就一定是软糯可口的香饭。”颜胜雪走到一旁去盛香软的米饭压在碗中,配在炉焙鸡的盘子旁放好,才望着凌温柔徐徐说:“还请凌姐姐宽心。”
凌温柔嗅着米香,想着颜胜雪的话,心中还是忧虑刘脉再不会来找他了,但她相信颜胜雪从未让她失望过。
颜胜雪和吴茱萸一起安抚着凌温柔,送她慢慢离开,而颜胜雪也不知道刘脉到底这几日在忙什么,就与来蹭午膳吃的谢听雨说:“听雨,你再去问问濮阳郡王,这刘脉这些时日,在忙活些什么。”
谢听雨夹了一口炉焙鸡,只觉得这鸡肉嫩而不柴、酥软鲜香,酒醋的浇淋下因炭炉的加持而格外让这每一块鸡肉都由内而外浸润着饱满的汤汁,又锁住了因烹饪而来的其本身的浓郁鸡汁的鲜美。
味蕾得到满足的谢听雨如一只偷腥后餍足的猫儿,连续就着炉焙鸡吃了两碗米饭才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打着饱嗝儿,才顺应那颜胜雪的吩咐:“哎!我这就去!”
可她走进濮阳郡王府里的时候,没有看见赵宗朴在廊下和大堂。
她只得朝小厮打探:“郡王人呢?”
小厮记得濮阳郡王说过,谢听雨大抵这几日不会过来了,一时也很好奇:“锦鲤娘子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谢听雨想着,倒的确有些突然,毕竟是濮阳郡王两日前说想替故去的三郎君抄写佛经,谢听雨已经说了抄写佛经需要静心,她这两日就不到府上来叨扰了。
她回说:“噢,我是有事想找郡王问问。他在哪里啊?”
小厮点点头,想着主子也没嘱咐别的什么,便只说:“今日府中有客人,此刻不知走了没。娘子不妨坐在堂中稍候片刻,小底去请郡王来。”
“那不必了,让他忙吧,我自己转转就行。”谢听雨想着莫不是请了个什么得道高僧来府内指点,还是别叨扰了。
小厮应声便走了,毕竟这些时日谢听雨时常来府上,赵宗朴知道她不喜欢拘束,所以一早就吩咐了下人不必对她苛求规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谢听雨在府里兜兜转转走了几轮,却发觉在赵宗朴的卧房中也没有人。
她嘟囔着一句“不在房中,许是在宴客吧。”,也走的累了,就坐在他房中的圆凳上等着他。只是这卧房的门虽关着,但在案边有厚厚的一本簿子。
“这么厚的一本簿子……”谢听雨信手拿起来,却没有翻,随意揣测道:“佛经吧。”
才要将那簿子放下,忽地又想起阿爹曾说过给故去之人抄写的佛经不能给别人看见,此刻案上的茶盏还没凉透,应该是刚有奉茶的小厮进来换过的,那这佛经放在这里可就很危险了,湿了或是风吹起给人看见了,都不大好。
她自言自语地说:“这祈福的佛经要是给别人看见了,再烧给三郎君就不灵了。”
正想着,便将这簿子放在自己怀中,想着一会儿亲自还给赵宗朴。
等找到赵宗朴的时候,他刚出现在廊下,看到谢听雨时俨然很意外:“小锦鲤?”
“哎!”谢听雨回头,将怀中簿子交给他,“我方才去你房中找你,见你不在,只看见这簿子放在案上。”
赵宗朴心下一惊,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谢听雨笑着说道:“我知道是你给三郎君抄写的佛经,我阿爹说着要是给人看见了不好,我就藏在我身上,想着现在还给你。”
“……你没看吧?”赵宗朴接过簿子,确认着。
“给人看了不好,我自然没看。”谢听雨言笑晏晏地答着。
“噢,多谢你了。”赵宗朴收起那簿子,还赔笑道:“幸亏是你给拿进来了,这些时日府里招的小厮毛手毛脚,还真容易给弄湿了。”
“那是当然,你都说了,我是小锦鲤嘛!”谢听雨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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