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胜雪其实在会稽市井相对比较低调,从青城山回到渔声小馆后一直连续几日都深居简出,跟师傅紧锣密鼓地筹备应赛菜品,所以她并不像谢听雨似的惹眼,毕竟谢听雨每日都在粥棚和米仓处奔波忙碌。
但东溪也是结合了邻里所言,大体对她有了判断:“属下听说,当初还有个小娘子,跟那王娘子一起在赌坊外头请张知县做主。那小娘子姓颜,是渔声小馆掌柜的高徒,听说王娘子对她很是依赖。属下方才寻着渔声小馆周边的商户掌柜问了问,这位颜娘子的体貌特征,跟今日随王娘子一同来的那位小娘子基本吻合,应该是同一人。”
“渔声小馆?”赵宗朴侧目凝眉,“竟和余林夫妇有关?”
“这渔声小馆,的确是余林师傅开的脚店。”东溪此刻也回忆起来了,“您可要去吗?”
当年,余又生名为余林,曾是临渊帮的一员,而后携妻子退隐到会稽之中,开了间脚店,更名余又生。
赵宗朴早就知道这渔声小馆是余林所开,只是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不曾去见过余林。余林比赵宗朴大十五岁,对赵宗朴而言,算是个年长的知己,他有心归隐,赵宗朴也不想再去叨扰了。
“才来会稽就开罪了这两个小娘子,罢了,别节外生枝了。”赵宗朴否认了要去的想法,而后忽地想到颜胜雪的身份,他才蹙眉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余林的徒弟,就是当年唐府的那个小丫头?”
东溪尚是年轻,还不知道赵宗朴的许多旧事,也听不清他在念叨什么,只探头问:“您说什么?”
“没什么。”赵宗朴并不想跟他解释,长指抵唇思量片刻,才又道:“对了,那王小娘子现在人在何处?”
东溪回道:“两人一起进了渔声小馆,便不曾出来了。”
赵宗朴颔首,挥手示意让他退下,而后命人喊了赵仲庞前来:“子厚,你替为父跑一趟渔声小馆吧。”
父子俩密语了好一会儿,就看见赵仲庞带着人往马车上搬了好些贵重的礼物,一路往渔声小馆驶去。
到了渔声小馆的时候,好些食客正在里头用膳谈天,赵仲庞没有上门去叨扰余又生做生意——这是赵宗朴再三嘱咐过他的,而是也问了送颜胜雪两人回来的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后门外。
赵仲庞上前轻轻叩门:“请问颜娘子、王娘子在吗?”
不等里头人回应,小厮已经将带来的许多礼物纷纷从马车上卸了下来,按部就班地放在檀木盘上托着,似乎只待里头人开了门以后,就各司其职地抬着这些礼物送进去了。
里头的颜胜雪先听到了有人叩门,她便擦了擦手来开门,却只见了素未蒙面的赵仲庞:“郎君是?”
颜胜雪打量了赵仲庞一番,却被他身后的阵仗给惊到了,大概五六个仆人都托着檀木盘,上头放着不同的珍贵礼物,金银财帛、胭脂水粉、补品古董……简直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嚯!”颜胜雪平日略有些贪财,见了不免下意识惊叹了一声。
然而她虽爱财,却有度、有骨气,所以目光不曾在这些檀木盘上流连过久。
谢听雨似乎察觉到什么异样,从里头跟了出来,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到了:“这是搞什么呢?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富贵公子哥儿来给我姐姐下聘礼来了。”
“别胡说。”颜胜雪宠溺地睨了谢听雨一眼,她当即就不乱说了。
“在下来自东篱小筑。”赵仲庞拱了拱手,“府邸主人乃是家父,东溪是在下的义弟,在下在家中行三。”
“原是三郎君。”颜胜雪不失礼貌地微微欠了欠身,她没想到这老丈还派了儿子上门。
“娘子有礼。”赵仲庞也客套地回了一礼。
“哦,有何贵干?”谢听雨一听赵仲庞的来历,立刻就冷了脸。
赵仲庞显然对谢听雨的反应并不意外,大抵是来时赵宗朴就已经告诉过他了谢听雨的个性。
只见赵仲庞拱手笑道:“今日是东溪唐突,误会了王娘子的善意,事后家父认为实在过意不去,特派在下前来向二位娘子致歉。今夜家父在东篱小榭设宴,想请二位娘子前去饮宴,家父想亲自向二位娘子赔罪。”
颜胜雪听了这话,心里却欣慰极了,看来这次的登门致歉,足够平了谢听雨这一路上的委屈了。
“那这些呢?”谢听雨却指了指他身后的礼物,嫌弃道:“干嘛的?想用钱财砸死我啊?”
颜胜雪上前圆场解释道:“老丈的心意,舍妹领了,但无功不受禄,这些贵重之物,还请三郎君带回去吧。”
“临行前,家父特地嘱咐过,这些薄礼,请二位娘子万勿推搪。”赵仲庞送礼之心十分坚决,恳切劝道:“这些皆是家父的一点小心意,只为对二位娘子聊表歉意,希望王娘子能够消气。这些也并非什么贵重之物,二位娘子只不嫌弃赔礼微薄,就已是东篱小筑的万幸了。”
这话说得实在客套又诚恳,颜胜雪和谢听雨听了就相觑一眼,各自抿了抿樱唇,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用了,不用了。”谢听雨语气也变得柔和了几分,只是嘴硬不肯饶人,调侃道:“心意倒是好的,只是那老丈竟要靠这些铜臭之物来打发我,当我是什么见钱眼开的小娘子呢?”
“家父本意绝非如此,王娘子误会了!”赵仲庞慌忙解释道,“歉意口说无凭,所以才送薄礼、备酒席。”
“那好。”颜胜雪知道这富户心眼很多,只怕不要前一秒上门送礼,后一刻就去报官失窃,但这三郎君实在坦诚,且的确米仓缺钱,便上前一步,对上赵仲庞的眼,伶俐道:“三郎君可是说清楚了,这些东西,是代表着歉意,而非是赠送,可是如此?”
“正是。”赵仲庞答得干脆。
“不收!”谢听雨还是摆了摆手。
“王妹妹,扬手不打笑脸人,三郎君都说了,这礼嘛,不是平白无故送来的,更不是咱们偷来的……而是代表老丈的歉意,所以咱们得收下。”然而颜胜雪却拉她到一旁相劝:“你若不收这礼,倒像是你不肯给他面子了,他有心致歉,所以派三郎君前来送礼和宴请。咱们抬手不打笑脸人,不收这礼,倒显得我们斤斤计较,不肯宽宥他呢。”
谢听雨摇头道:“我收了这些东西也无甚用处,我一不缺金银,二不用补品,三不藏古董,这些东西给了我,也没有用武之地,留着还白白占好些地方!”
“今日渔声小馆周边的回歌巷里头,赈灾的粥我瞧见了,堪称稀如米汤,只有寥寥无几的米粒了,可见是张知县赈灾难度加大,米仓里头的存粮没钱续了。”颜胜雪低声对谢听雨说道:“这些东西你我虽不缺,但也值许多钱,当在质库里换钱买米便是了。”
“那好,既然颜姐姐这么说了,这致歉的心意,我就收下了。”谢听雨这才松口,她也走上前对着赵仲庞问:“任我处置,可无怨言?”
赵仲庞道:“自无怨言。”
谢听雨颔首道:“还算爽快!”
“藿香,搬。”颜胜雪也不客气,挥手示意藿香前来,而后对赵仲庞欠了欠身,“谢三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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