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有事,不能与我同来,所以做了三个拿手的茶点,嘱咐我来赠予兆员外,算是聊表心意……这是玉灌肺、狮蛮栗糕、滴酥鲍螺。”谢听雨跪坐在赵宗朴的席前打开食盒,将里头的三样茶点都逐个摆好,而后又带来的酒坛放在赵宗朴的案上,“还有一坛好友亲手酿的酒,赠予兆员外享用。”
一贯爱吃玉灌肺的赵宗朴听了这茶点的名字,又想起是今日那颜娘子所做的,便来了兴趣——他要看看这颜胜雪可是当年那个唐府的小丫头,她做的玉灌肺,上面的浇头最是与众不同。
谢听雨没发觉赵宗朴下意识往前躬了躬身去看食碟,还自顾自地按照颜胜雪教她的说辞介绍着:“这狮蛮栗糕是颜姐姐特意为兆员外你做的,里面有芋泥和蜂蜜,比平日的更好吃。那酒也是颜姐姐挑的,说‘黄菊满东篱,与客携壶上翠微’,特意以酒和茶点来敬赠东篱小筑的主人。”
而看了玉灌肺上头料汁粘稠中夹着火腿泥的赵宗朴,也是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身子——这道玉灌肺,就是当年临渊帮里头那个唐府小丫头做的,颜胜雪果然如他所料,是当年唐府的后人。
他虽心头一惊,但也认真听了谢听雨的说辞,也不禁笑着夹一口来先尝这狮蛮栗糕,软糯清甜,却不腻口,且形状捏的逼真独特,果然是色香味俱全:“这狮蛮栗糕,的确是你跟你姐姐有心了,我很喜欢,多谢。”
谢听雨笑如春桃,眉眼弯弯的,更显得眼波温柔。
赵宗朴欣赏似的看着谢听雨的笑靥,夹了一口玉灌肺送到口中,这熟悉而暌隔多年的味道,是他一直想念了许久的,却没想到被谢听雨这傻丫头给带来了,她真像是个小福星,还能送来他想吃许久了的茶点。
赵宗朴喜欢的是酸辣咸香甜兼具的玉灌肺,颜胜雪制作的浇头从来都是独树一帜、别具一格的,这火腿泥和掺了醋的浇头只有她才做得出来,所以颜胜雪制作的茶点,是这天下的集市里,都根本买不到的。
而当年在临渊帮的测试之中,颜胜雪就是以这一道玉灌肺拔得头筹,被选去送与辽人营帐……而后虽然赵宗朴决定接她回大宋,但颜胜雪不知何故昏睡了三天三夜,醒了以后就不记得关于临渊帮的那些事了。
不过还好,她认得余林,记得唐府,赵宗朴就放了她自由,还派余林照顾她,余林才化名为余又生离开临渊帮,但颜胜雪所被临渊帮桎梏多年的恐慌情绪却深刻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这也难怪她今日这样躲避他,惧怕他。
赵宗朴想着旧事,也感慨着许多事情都在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他想着谢听雨果然是传言中的福星,也立刻动筷大快朵颐地品尝这久违的、最合他口味的玉灌肺,然后感慨道:“卖玉灌肺的铺子不少,但鲜少有人能像你姐姐似的,将这道茶点做的这么晶莹剔透,弹嫩柔韧。尤其是这上头的浇头,实在很是殊异,让人尝了就难忘。”
“颜姐姐窝在小厨房做了好久呢!”谢听雨也回答道:“我吃过的店不少,见识过的厨娘也不少,但颜姐姐的手艺和做出来的菜肴,我是从来没见过,也没吃过,即便是说上御厨,我觉得都未必能赛得过颜姐姐的点子。”
“御厨?”赵宗朴甫一怔愣,偏头问她:“你是从宫里出来的?”
“不是不是,就是我想象的,我想象的……”谢听雨险些说漏了嘴,不好意思地抿了抿樱唇,走回席间坐好,才急忙找补道:“我是从东京来的,咱官家爱民如子嘛,想来也不会在意我这么胡说八道的。”
“哈哈哈,说就说了,你还怂什么,我又不会外传。”赵宗朴见她像极了惊弓之鸟,却不失机灵,抬臂替她缓解尴尬,直言道,“你快吃菜。”
“今日,是我有些唐突莽撞了,对兆员外好一通辱骂,这是我的不是。”谢听雨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口菜,虽也好吃,但也不及颜胜雪的手艺,因此还是以正事为主,殷殷致歉:“我后来看到兆员外送的那些礼物,发觉兆员外实属有心了,一开始我还误会您让那东溪诋毁我抹黑我,现在想来,真是傻透了。”
“无妨,今日在下也是魂不守舍的,不知道这心思都胡乱想着什么,本该在府里就跟王娘子解释清楚的。”赵宗朴笑道,“但是王娘子是个性情中人,想必心里头的怨气要是不一股脑地抒发出来,是怎么也解不了气的。”
“兆员外,您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呢。”谢听雨突然扬起含水似的双眸,惊喜道:“我还真是这样的人!所以说起话来有些言行无状,还好兆员外大人有大量,不肯与我一般计较,这倒让我更加愧疚了。”
“哎,不说这客套话了,有什么好愧疚的。”赵宗朴也是少见的放松起来,忽地想起谢听雨方才的话,方问道:“你方才说,你从东京来的?”
谢听雨颔首:“正是。”
“那这不是巧了——你我在此因缘际会相逢,你施恩不望报在前,与东溪不打不相识在后,如今和我把酒言欢,这不就叫他乡遇故知了?”赵宗朴笑的爽朗:“不瞒娘子,在下也是从东京前来江南游历的,这东篱小筑是我一个长辈相送,算是在下在会稽的一处别院。”
“原都是东京人,的确是巧。”谢听雨也对赵宗朴感到亲切,“颜姐姐也是东京人。没想到我来越州短短不过一月的时间,竟还真的认识了好些东京的朋友,是好事,是好事!”
谢听雨正感慨着,起身走到他跟前斟了两杯酒,举杯道:“我敬兆员外一杯!”
“请——”赵宗朴乐得接下,与她对酌互饮,方道:“果是好酒。”
“兆员外,有件事,我其实很想跟你说清楚。”谢听雨趁着酒意和看着作为坛酒的礼物,忽地又惆怅起来,但还是看着他直言:“我方才想了,若是不告诉你,我心里过意不去。”
赵宗朴浅笑:“你但说无妨。”
谢听雨坦言道:“你送我的那些礼物,除了绫罗绸缎和胭脂水粉我自己留了下来,其余的……我还是想兑了银子救济流民。”
“既送给了你,由你发落就是了,我是绝无怨言的。”赵宗朴轻描淡写地回答着,然而转瞬眸中深邃起来,“只是,你若是想救济流民,不妨与我说说,这会稽之内的流民,到底还差多少钱?到底还有多少流民前来?我几年前在会稽游历时,会稽安逸繁荣至极,好似没有这样多的流民,怎么会突然几年就成了这般景象?”
“你是有所不知啊,这些流民不是突然几年来的,而是突然之间来的,就一日——真的只有短短一日。”谢听雨没有心思提防于他,只作闲话家常回答他:“会稽周边的月杨村被不知名的恶霸占领了,那日不知道为何,被欺凌的老幼和女人们趁着恶霸们熟睡了,才奋起反抗,杀了那些恶霸逃了出来。”
“这事儿竟是真的?”赵宗朴此刻道出一直以来的心中疑点,“不是传言?”
“当真不是。”谢听雨说的犹如亲眼所见似的真切,“听说那日张知县接到樵夫报案以后,派捕头前去月杨村调查,结果当真从里头拖出十几具男人的尸体,看着都是些外男,应该就是占村的那些恶霸,仵作说,他们都是熟睡时被一刀毙命的。”
赵宗朴略略沉吟片刻,想着谢听雨应该说的都是实话,看来这并非是谢瞻云有意诈他,那些外男的确都被妇人所杀,那若是事实的话,那这些妇人想必会被放走……那可从此处再行探问。
于是他道:“那张知县可有收押那些杀人的月杨村民吗?”
“是有一部分自首的,做了口供以后,张知县认为其情可悯,且外男的踪迹还不清楚,尚需再查,就只将那些自首的村民收监在牢中,没有重判。”谢听雨无奈道:“只是还没等去查,这县衙的人力就已经不够用了,因为月杨村周边的米都被富商买走了,月杨村没有米粮了,只能涌向会稽。”
赵宗朴顿了顿,故作无所知地惊异道:“月杨村的村民好像不过区区之数,怎么会需要这么多的粥棚救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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